看着苍穹之上的流火托着赤色的长尾坠入残红,漓江单手枕在老槐树上,嗅着洁白槐花的清香,显得很是平静。
“阿漓,这回我们和神界的梁子算是结大了。”煞煞感慨万千道。
“无妨。”漓江打了个喷嚏,安慰煞煞道:“终归我的能力恢复了。梁子多大,也不妨碍。”
“不知道新雪现在如何了,还怪让人惦念的。”煞煞又道:“阿漓,我看她打击挺大的,不死也得疯魔。以后,你可不要像她一样啊。”
“怎么会?”漓江讶异,“我才没有新雪那样的勇气,他也不会如烛阴,心思那样的柔软细腻。”
在新雪的眼中,烛阴是迎着旭日而生的璀璨星火;在新雪的认知里,烛阴对她是愤恨的,鄙夷的。所以她毅然决然地,不去探究他的想法,只是想要将其击杀,占为己有。
——因为不爱,所以狠下了心肠。
可,烛阴临死的时候,却将事情的全貌都告诉了漓江。
自他降生以来,一个女子的背影就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望之咫尺,触之天涯。他看不清她是谁,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存在于这个三千莲花世界。但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皎皎寒意。
这个梦境困扰了他上千年,直至他遇见了新雪,一个幽瞳明净灵泽清冷的姑娘。
他自然是喜欢她的,不然,他也不会救她。他甚至常常懊恼,他们明明有那么多可能相识的机会;她作为他的使者,他却总是高高在上而漠视着无启的国民,以致他们就这样错过了上千年……
后来,他的神生再也不是百无聊赖而索然无味的了。他会时常降临到她的身旁,俯身看她甜蜜的绘制着自己的小像。她笔锋一歪,将他的面颊画的尖了些,他也会隐在一旁跟着着急,见她又重新铺纸沉思,他又会笑意洋洋的继续看她蹙眉作画。
百年间,日日如此,他却丝毫不觉烦腻。不够,看不够,那样凝神伏案作画的她,他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梦中之人有一天终于变作了身侧之人,信徒对神明的爱恋,他怎么会感知不到呢?
可好景不长,他会梦见她,原来不是因为他生来就应该恋慕着她。他会梦见她,只是因为他亏欠了她。
随着与她接触的时日愈渐变长,烛阴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先是法力不稳、嗽血、年华逝去,到了后期,甚至连五脏六腑都逐渐溃烂。那日,新雪握着他的小像,忐忑不安的抬头告诉他,她喜欢他的时候,他甚至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了……
烛阴的身体虽在不停的衰竭,那个梦境却变得愈发的清晰……
他梦见,混沌之前他们的样子。他手持利刃屠戮了她一整个神域,那严寒的飞雪一夜之间由透明转而银白,泛着极为浅淡的青光。是的,上古的飞雪都是透明的色彩,在透明里开出结构复杂的裂纹,那是最贴近万物生长的模样。是古神寒衣的屠戮,令天幕的飘雪悉数染上了素银域全域神侍鲜血的颜色。
新雪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里,那是散着浅浅青光的银白血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上瘾的血色异香。
她伸手,做出神明施咒的手势,她诅咒着他:“在这份背弃里头,你选择了落锁。诸神的战争一经燃起,便是要背负魂碎的代价。阿衣,从此往后,你我若是还有见时,便不必再相认了。吾若待你还有情谊,也必不得好死!至于你……”
她轻颤着深吸了一口气,更为冰冷决绝道:“吾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忘我,不得忆我,如若不然万劫加身。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他亏欠了她的。为了他的挚友落锁,他不惜背叛自己昔日的爱人。神明因灭世苦莲而战,新雪要以万里冰封之法禁锢泠月,他只能将她杀害……连带着新雪的素银域一道屠戮殆尽。
既然相逢终不能相识,不能相恋,寒衣欠新雪的,就让此世的自己偿还吧。
虽说,这本就是一份亏欠,亏欠了,就应该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去化解。明知道是自己亏欠了新雪那么的多,烛阴还是不愿,不愿他们就那样毫无瓜葛的咫尺天涯。他想了整整三个日夜,布了这样大的局,算计了无启、算计了寻找息壤的冥司女帝,更算计了新雪……他宁愿她恨他,亲手杀死他。
漓江在击杀烛阴的一刹那,彻底看到了他镌刻在自己灵魄深处的全盘计划。说实话,那一刻的漓江,也分外动容。她求之不得的两情相悦,即便代价尤为惨痛,过程如何刻骨,却也在新雪与烛阴的生命中应验了。这是她此生都很可能无法拥有的东西。
煞煞曾经问过漓江,现在的凡人,每一次的山盟海誓都可以和不同的对象一起。这天底下的神君那么多,着实没必要总觊觎青帝的。漓江对此深表认同,但也表无奈。她此生唯一想做的三件大事,其一,冥界国泰民安;其二,冥司金玉满堂;其三……她不敢去想,不敢想她渴求的与喜欢之人的一世长安。
那个人于她而言,就像冬日里的银骨碳,没有了它,漓江可以着厚衣,可以生炉火,甚至可以动用术法取暖……无非就是绕过它罢了,可是绕过是因为无法,而不是因为不喜欢……如果可能,她还是会依赖上银骨碳的吧。
“阿漓,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