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锦佑的安排,邱舒城顺利住进宁天医院。
医院迅速给邱舒城做了全面检查。
他很幸运,喝的药过了期,又送得及时,所以没对身体造成很严重的后遗症。
但同时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确诊了急性白血病。
邱舒城还是那样,劝说邱声晚放弃治疗。
“晚晚,你听我的好不好?我问过医生,这病治愈率很低很低,很多病人最后倾家荡产也没能保住性命,反而拖垮了家庭,不如放弃治疗,听天由命”
邱声晚强忍着鼻尖酸涩问他,“所以当年你就是这样放弃我妈的吗?”
邱舒城瞬间就沉默了。
邱声晚用手背蹭掉眼角的眼泪,眼尾泛着红,“邱舒城你听着,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曾经被放弃的她。”
说完这句,她离开病房。
深夜的医院长廊那么冷,那么黑。
像是一条走不完的人生隧道。
邱声晚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在暗影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她的母亲,曾是那个年代村里唯一考上大学女孩子。
这得益于母亲有个不重男轻女的父亲,所以她能一直念书,而不是像其他同龄女孩子那样,最多念完初中就匆匆嫁做人妻,生儿育女,一辈子为家庭蹉跎。
因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所以她想让更多山里的女孩子能像她一样,飞出大山,逃脱重男轻女的禁锢。
所以她念完大学后,义无反顾的返回山村教书。
在那个年代,许许多多的女孩是没有资格念书的。
是她一家一家的家访,游说,为女孩们求情,才为她们争取了读书的机会。
可她最后依旧没逃脱重男轻女的束缚。
父亲因病去世,欠了很多钱。
母亲为了一笔可观的彩礼,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她只能嫁给了为人老实的邱舒城。
再后来,因为班上有两个成绩好的女孩没来上学,她冒雨前去家访时出了意外。
拼尽力气生下邱声晚后,便因产后大出血遗憾离世。
邱舒城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更何况还是刚出生的婴儿。
干妈说,那时候她被饿得整晚整晚的哭,整个村都能听到她的哭声。
后来王宁找上门,说愿意给她喂奶。
那会儿徐子明一岁半,刚断奶。
虽说没什么营养,却也比喂米粉要来得好。
邱舒城很感激王宁,一来二去,两人便在旁人的撮合下结了婚。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王宁心地善良,说邱声晚运气好遇上个有良心的后妈。
却不想在她一岁时,外婆得知她母亲有死亡抚恤金,就闹上门来抢走了邱声晚。
王宁也去邱声晚外婆家闹过,折腾过,可姜到底是老的辣,她最终没能抢回邱声晚,也没能抢回抚恤金,回家后就找邱舒城闹脾气,撒泼打滚,险些离婚。
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王宁之所以对邱声晚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她母亲去世后的那笔抚恤金。
邱声晚在外婆家长到六岁,领完了最后一笔抚恤金,就被赶出了家门。
她只能回到邱家,王宁怎么都不肯接收她,大夏天把她关在门外不让进屋。
一等就是一天,直至她撑不住中暑晕在家门口,王宁就伺机把她背进山里丢掉,企图给别人一种她自己走丢迷路的假象。
幸好何织一家发现了她,也幸好干妈把她从山里救了回来,不然她早死了。
长廊尽头的数字时钟指向三点。
寂静的凌晨三点。
明锦佑刚巡视完病房,回来便看见蹲在办公室门口的邱声晚。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里,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明锦佑不由得皱起眉头,“蹲在这里做什么?”
他又没锁门,不会自己开门进去吗?
邱声晚闻声抬眸,看到明锦佑的瞬间,眼眶骤然一红。
她原本只是害怕,连哭都不会太大声。
可一听见明锦佑的声音,她就有些不受控制。
明锦佑看见她眼底的红,眉头紧紧拧起,“怎么了?是不是你那个后妈又作妖了?我不是让人看着她吗?”
邱声晚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看着他,眼底蓄着水汽。
明锦佑不得不伸手去捞她。
邱声晚突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脖颈里。
直至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才勉强抚慰心里的空缺。
明锦佑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湿意。
又哭了。
他和之前一样,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邱声晚突然抬起头,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