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奕的心头陡然间泛起一阵惊悸,如同被闪电划破暗夜的瞬间,他清晰地觉察到,
自己试图算计赵逸夫的那点狡黠心思,已如纸包不住火般被对方一眼看穿。
那一瞬,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羞愧与沉甸甸的愧疚,
几乎将他淹没,仿佛一股决堤的洪流,在胸腔内猛烈翻滚,无法遏制。
他顿时慌了手脚,言语间乱作一团:“哎呀我的天哪,兄长啊!
您可误会我了,我真不是那意思啊!”他急切地辩解,语速快得几乎要将话语挤成一团。
“其实,纵使您铁了心不愿透露您与秦老师的旧事,我亦绝不会因此而阻碍小艳将丹药交予您。
适才那片刻,我只是被内心难以抑制的好奇心驱使,
一时鬼迷心窍,竟同您开了这么一个荒唐的小玩笑。
您看,这丹药何止两三颗,实有四五颗之多!
兄长,您千万莫要因我这轻率之举而耿耿于怀啊!”
赵逸夫闻此,神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激愤,但旋即又强行按捺下来,恢复了平静:
“小沐,你这就不对了!怎能为了宽慰我而编造谎言呢?
如此珍贵稀有的丹药,怎可能随随便便多出几颗就多出几颗?
别再安慰我了,你们自己留着用便是!”他的话语虽平缓,却透出不容反驳的严肃。
沐奕见状,还想竭力解释:“可是……”然而话未出口,
赵逸夫已果断挥手打断:“行了,小沐,此事就此打住,再提我可真要生气了!”
面对兄长的坚决,沐奕只能黯然垂首,满面颓丧地坐回原位。
时艳目睹此景,立刻转向赵逸夫,语气诚恳而坚定:“先生,您听我说。
您与沐哥哥即将投身军营,踏上生死未卜的战场。
这丹药,正是我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我年纪尚幼,
且无需亲历战事,自然无需急于提升体质。
所以,这两颗丹药,由您和沐哥哥各服一颗,才是最为适宜的选择。
先生,无需为我忧虑,我日后仍有足够机会搜集药材,待那时再行炼制服用。
当前,保障您二人的安危与战斗力才是首要之事,丹药由你们服用,方显其真正价值。
先生,您认为我这番话是否有道理呢?”
赵逸夫听完,眉心紧锁,继而略显困惑地抓了抓头:
“艳姑娘,你真的确信日后能再次寻得这些药草?”
时艳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赵逸夫身旁,她那双白皙柔嫩的手轻轻捧起两颗丹药,
郑重其事地呈到赵逸夫眼前,目光坚毅,语气毋庸置疑:
“先生,自您与小艳相识以来,您可曾察觉我在任何事情上有对您撒谎吗?”
赵逸夫凝视着时艳那副决然的表情,虽然心中仍有几分犹疑,
但终究无法再拒绝她的诚意,只得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好再矫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逸夫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过丹药,宛如捧着稀世瑰宝,满目深情地凝视良久。
随后,他找来一方洁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包裹起来,珍藏入怀。
安置妥当后,他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镜片,再缓缓戴上。
他深深叹息一声,声音中满载着无尽的哀愁:“小沐,艳姑娘,你们知道吗?
这些往事,我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时,我们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关系亲近得如同一家人。
每逢周末,祖父总会带上我去秦家,陪秦老先生下棋。
他们的棋局一旦开始,便如胶似漆,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我无事可做,便与秦老先生的孙女秦慕雪相伴玩耍。
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得无可比拟。
原本,两家约定在我成年后迎娶秦慕雪为妻。
然而,命运弄人,1911年那场席卷全国的辛亥革命爆发,尤其在11月3日,
上海黄浦区高昌庙附近的江南制造总局发生了激烈冲突,战火蔓延,迫使我们全家仓皇出逃。
途中遭遇土匪袭击,家中多人不幸遇难。
幸亏我机敏,趁乱跳入江中,才侥幸逃过一劫。
历经颠沛流离,最终落户南京,但家道已然衰败。
幸亏我自幼受良好教育,凭一技之长教书育人,勉强糊口度日。
后来在贵人相助下,我有幸进入金陵大学担任教职。
再后来,我竟在苏杭一带重逢了现在的妻子,我们结为夫妻。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秦慕雪竟也在多年后辗转来到金陵大学任教。
我这才知道,她始终不相信我已经离世,为此与家人抗争,迟迟未嫁。
而我因家道中落,自觉无颜面对秦家,未能履行婚约。
唉,可如今我已有家室,又怎能再去扰乱她的生活?”
赵逸夫说到这里,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随后陷入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