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胤禛忙拱手, 说自己只是略尽绵薄。唯盼着王伯心情欢悦之下,能转危为安,沉疴尽去。
病榻缠绵许久, 福全哪能不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闻言只微微颔首,无限留恋地看了眼康熙:“此番,我怕是凶多吉少,再不能披坚执锐, 帮衬吾皇拱卫大清河山了。”
只此一句, 便说得康熙潸然泪下:“皇兄莫再出此不吉之言, 朕命太医院全力诊治, 开御药房尽出一切上好药材……”
裕亲王摆手:“自从我病以来,皇上何曾少用心?何曾缺过我医药?只是命数使然罢了,皇上不必伤怀。我走之后, 自有我儿子承父志, 为皇上、为咱们大清江山呕心沥血。”
说着, 他便招手将哭成泪人儿的保泰唤到跟前。嘱他与皇帝叔父磕头, 效忠于他,以他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保泰情知阿玛是在用最后的光景帮自己铺路, 哪敢拒绝?
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康熙面前, 几个头磕得脑门子上都见了血。
康熙大为疼惜,亲手把人扶起。
握着老哥哥的手柔声许诺:“二哥放心, 福全与玄烨自小一起长大,一同往无逸斋念书。自来手足情深,五十年来相互扶持。若二哥终是逃不过此劫, 玄烨一定将保泰视为自己亲子。除非他犯上作乱, 做出危害大清之事。否则但我在, 我之儿孙在, 就一定特别看护他几分。”
福全也老泪纵横地喊了声玄烨。
老哥两个紧握双手。
所有人等悉数退下,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直到半个时辰左右,康熙殊为悲痛的哭嚎了一声二哥,二哥呀……
保泰才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伏地大哭。
裕亲王府悲声大作,裕亲王福全薨。
不到半月之间,痛失两位手足,康熙哭得不可自抑。诸皇子等都跪求请节哀,保泰更是膝行到他面前:“皇上能于巡幸塞外途中匆匆赶来,见阿玛最后一面。阿玛虽死,亦含笑九泉。奴才只请皇上万万节哀,莫毁伤龙体。否则阿玛在天有灵,也一定免不了伤心自责。”
“请皇上万万以龙体为重,以社稷为重。”
“裕亲王英魂不远,也必不愿看到皇上如此毁伤自身。”
七嘴八舌的一顿劝慰中,康熙哭得不能自已。
谁能想到呀?
自己临行之前,瞧着状态还不错的弟弟跟兄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先后离世。甚至刚刚,二哥还在含笑与他说起当年种种。
说着说着,便道他终究是要先走一步,先去孝敬皇阿玛,与常宁团聚。然后就……
半月之内痛失两个手足!
这种猝然,就算康熙御极四十余载,早已见惯了生死,也依然有些扛不住。尤其他这之前还匆忙赶路,一路奔波劳碌。
再怎么养尊处优,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
瞧着皇阿玛鬓边微霜,胤禛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赶紧双手扶住康熙:“儿子知道皇阿玛心中痛苦,但人终有一死。裕亲王伯一辈子为大清尽忠职守,与皇阿玛君臣相得、手足情深。临终还能得您路远迢迢,特来相见,也算死而无憾,皇阿玛好歹节哀,多少疼儿子些。”
在康熙略微怔忪的目光看过来时,胤禛有些无奈地摇头:“您再如此,哥哥弟弟们可要打死儿子了。毕竟是儿子一意孤行,才让您匆匆而来却逢此骤别。”
是了。
二哥临走之前,也说多亏了四阿哥,才让他们得见最后一面。虽说伤怀无比,但也远胜过他跋山涉水回来,却只见老哥哥冰凉尸体……
眼泪再度划过眼角,康熙却只皱眉:“朕看哪个敢!”
“是是是,没人敢。可您要继续这样下去,便没人敢打儿子,儿子也要自己打自己了。而且,王伯丧讯已经传至宫中,皇玛嬷凤驾正在赶来路上。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可经不起这诸般伤怀。您得先打起精神来,方能劝慰她老人家不是?”
康熙微微点头,果然不再沉湎伤怀。
而是亲自随从劝慰皇太后,陪着她老人家给已故裕亲王福全焚香烧纸,殷勤劝慰。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回了宫,而不是继续往恭亲王常宁府上再哭一回。
就这,皇上将太后送回了宫后,也没回乾清宫。而是从苍震门,入了景仁宫。诸王大臣齐集宫门奏请,求圣驾回乾清宫少息,然后再回塞外。
康熙只道是惟恐皇太后过于哀伤,心中不安,干脆等着裕亲王出殡后再返回。
让他回乾清宫,他就说是不是他自己孤例,只循太·祖、太·宗旧典。之后便着宗人府仔细办裕亲王葬礼,命同旗皇子穿孝。
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与八阿哥胤襈都穿了孝衣。
一切都与淑宁梦中大差不差。
所不同者,大抵就是胤禛听了她那番话之后对裕亲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