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抬着烤猪、果品、糕点等物,又雇了乐班吹拉弹唱,上面都系了大红绸绳。
当先领路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出头,面黄干瘦,穿一身紫红长袍的老年男人一脸喜气朝宝华殿而来。
圆觉禅师亲自上前招呼:“阿弥陀佛,施主,这么一大早来鄙寺,可是要供奉佛身。”
紫红长袍认出圆觉禅师,也跟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大师,弟子是来还愿的,我供奉了三年的送子娘娘终于显灵了,昨晚我家那位真的给我产下一子,我们汪家有后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圆觉禅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想要找个借口先阻拦一二,但这方面头脑常年不用已经顿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往下说。
周敞则心存侥幸,在身后小声提醒:“师父,几百个里少几十个,一般瞧不出来,怎知这位施主的不在内?”
“阿弥陀佛。”圆觉禅师道一声佛号,站着不动,终是说服不了自己。
周敞朝殊胜使个眼色。
殊胜会意,上前引领:“汪施主这是心诚则灵,福宝深厚,请进、请进。”
紫红长袍便喜气洋洋先进了宝华殿,直接去找他供奉的送子观音。
众人担心,不自觉都随着返身。
紫红长袍找了半天,却只瞧见一方空格子:“奇怪,送子娘娘怎么不见了?”
“不会是施主记错了位置,在那里吧?”殊胜在旁一指远处的一座。
紫红长袍只侧头瞧上一眼,就十分肯定:“不会,弟子心诚,供奉的比那个大一圈呢。”
这等人一看就是笃信还不差钱,是上好的肥羊。
周敞抓到机会,凑上前:“请问这位施主,昨晚您或者令正是否做过不寻常的梦?”
“啊,有啊,”紫红长袍不假思索,“我夫人说她梦见走在一株果树下,有果子掉下来砸在头顶,一下子醒来,随后就开始胎动,生下儿子。我们父亲盼了几十年,夫人也已经年过四十,本来还觉无望,没有想到就……”
周敞没耐心等他兴奋下去:“那就是菩萨显灵,掉下来的果子是李子吧,寓意送子。”
“是嘛,”紫红长袍一脸喜色不减半分,什么都愿意相信,“不过夫人好像说是苹果来着。”
“都一样,反正是送子的意思,菩萨送子完成,金身收回,也就不会再留在人间了。”周敞顺势编瞎话,“不仅是你一家,昨夜佛祖入梦,向贫僧显灵,但凡应允的金身都要收回。”
“是啊,这么说还真是菩萨显灵。”紫红长袍不疑有他,双手合十朝天乱拜,“如此,弟子、弟子要再供奉一尊文殊菩萨金身,保佑我儿将来能够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当然,当然,能被苹果砸中的都非凡人,若是姓牛,那就更好了。”周敞心口胡诌。
“哎呀,大师怎么知道,弟子内人正是姓牛。”紫红长袍情不自已,激动得脸上褶子乱颤。
“啊……,是吗,这可太巧了……”周敞肠子乱绞但脑筋飞转,果然呐,一个谎言得用十个瞎话去补,怎么就这么巧呢?
“昨晚佛祖入到贫僧梦中,不管是你一家,施主请看,这里有几十家,都是心诚又机缘已到之人,佛则将这些人的供奉的金身收回,就是一个显灵。”周敞编个磕磕绊绊,“至于您老来得子,那是其中一位菩萨,口中念念有词,我于梦中虽然听不大清楚,但的确听到什么牛姓人家,文曲星降世……”
不能再多了,周敞也编不下去,但瞧着紫红长袍的老头已经可以自行脑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紫红长袍已经泪流满面,喜极而泣,不知自行脑补了多少,一下子跪在地上,“弟子余生愿虔诚礼佛,增加三倍供奉。”
情势逆转,这一番操作之后,大福寺佛祖显灵之说不胫而走,不信者自不信,但信者会自行脑补。
不到半日,传遍皇城。
周敞摆平此事,回到殊尘院中第一件事还是赶紧更衣梳洗。
在将换下来的僧袍洗到第三遍时,圆觉禅师走了进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周敞一把将僧袍又扔进盆里,回头至少还得再洗两遍。
圆觉禅师进到殊尘的禅房,也不坐下而是直接问:“殊尘,佛祖入梦收金身之事,是真的?”
他早就要来问上一问,但刚才实在被紫红长袍缠住,后来上香的信众也都听说,各种打听,一时就没走开。
“真的,弟子不打诳语。”周敞保证,反正她这种“直播带货”跟佛祖收回是一个效果。
圆觉禅师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深深看了周敞一眼:“你既知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道理,说的又是真话,那么为师也就不用担心你将来会有果报。”
“没有、没有。”这么一说,周敞反而心虚,但若真有果报,也就让她来承受,不关殊尘的事。
“那为师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剩一样,”圆觉禅师环顾殊尘纤尘不染的屋子,以及纤尘不染的衣衫,“你已证到一定的境界,却始终放不下一个‘净相’,此去北既,你我师徒不知是否有缘再见。但你若始终执着这等净相破除不了,是要耽误进境的,此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