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明显是孕吐。
是那种明明什么都没吃,但就是突然的恶心,突然的恨不得把胃里的苦胆给吐出来的感觉。
我爸一直在给她拍背,“怎么样怎么样?”
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此刻竟然也会着急的像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想到吐完要先漱口水。
我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先让妈喝一点。”
我爸赶紧接过去,喂她漱口。
等他们整理完出来,我就坐在沙发上,有保姆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按照我妈最近的口味做。
保姆立刻点头,“那太好了,夫人最近很喜欢吃酸的,家里正好还有酸笋,我给您搭配上好的大红袍,做一道湖州紫笋。”
我笑笑,“这么酸,我妈能喜欢?”
保姆笑笑,“太太最近嗜酸如命!”
“哦。”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让她先去厨房忙活,然后仔细打量起我这个熟悉却又在此刻感到无比陌生的家。
这个家,在我出嫁后,一直在一点点改变。
首先,是家里的装潢,虽然没有大动,但像是茶几餐桌这之类的用了很多年的家具都换了一遍,我以前过来,只以为我妈是想换换口味,今天看,却不是这么简单。
那些新换的所有家具,明明款式不同,颜色不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些家具上,全都雕刻着同一款福娃娃。
那福娃娃白白胖胖,身穿红衣,最后的落款处还刻着字。
我凑过去,仔细看看。
“求子得子,心诚则灵。”
刹那间,像是有一道电光火石从我的心尖穿过。
前段时间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妈说,你不生,我们自己生!
刚才,我妈在厕所吐的天昏地暗。
刚进门的时候,她时不时无意识的抚摸小腹,走路的时候,我爸像是对待国家珍稀动物那样若有若无的搀扶着她的腰。
以及……
不论何时,我爸都坚定的,不许我接触任何商业化的东西。
只说要让我做幸福的小公主。
让我靠娘家,靠男人,但就是不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他在害怕。
害怕我真的成长起来,会和他的‘子’争夺权利争夺利益。
好一个求子啊!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和我妈想了这么多年的事,我竟然没有想过,他们真的会付诸行动。
我以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可现在。
我妈年过半百的时候,她怀孕了。
“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就是这个?”我看向我爸,眼里充满了失望。
我爸理直气壮的点头,“看来你也都看明白了,这件事,容不得你做主!”
他说,“虽然
你也怀了孕,但谁能知道是男士女,而且毕竟不是我自己的血脉,万一到时候他向着沈家怎么办。”
“碎碎,咱们家的家业总归是要有人来继承的。”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妈肚子里一定是个儿子?”
“我们找人看过了。”我爸说起这个,特别得意,“从发现你妈怀孕的那天起,我就让她抽血,把血寄去了香港,从那边查了性别。”
这太惊悚了。
哪怕我一直都知道,直到我爸从心底看不起女人,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对要儿子,渴望到这种地步。
那上辈子……
他也这样?
可为什么,上辈子,从始至终,我都不记得有我妈怀孕,给我生下弟弟这回事。
从程家出来,我浑浑噩噩的。
我爸让司机送我,我没上车,“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站在程家大门门口,只觉得眼下的情况好笑又悲凉。
我还想着不论什么时候和霍司晏办妥了手续,爸妈都是我的后盾,结果现在,别说后盾,就连我的房间都没了。
明明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我却只觉得阴霾漫天,弄的人心头压抑的厉害。
总是想哭。
不自觉地,眼泪就掉了。
怀孕后,情绪也有点不受控制,总是感性的过分。
我不想走了。
我坐在门口,想痛快
的,一个人哭一场。
爸妈没像以前那样,出来送我。
更没有出来看看我的情况。
我在门口坐了这么久,只听着房间里的欢声笑语,越来越觉得这个家距离我变远了。
眼泪,泪流成河。
正在我把眼睛都哭的不舒服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我说了,对孩子不好的事情不要做。”
清冽的,干净的,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包容。
我看到了轮椅。
轮椅上坐着霍司晏。
他冲我伸出手,“忘了嘱咐你,不要乱跑。”
“你早就知道我妈怀孕的事?”
“她去的地方,是霍家旗下的医院。”霍司晏道,“确定了,是你爸梦寐以求的男孩。”
梦寐以求。
好一个梦寐以求!
等真正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