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闭目,开口道。
“你想要的?”易卜的目光移到了无心身上,然后缓缓摇头,“你并没有放弃你的计划。”
所以易文君指的温暖和心安,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毕竟孩子那么小,未来不确定。
那,有什么已经获得的温暖吗?
能是谁?
易卜沉默了:“的确……你和我不一样,你幸运,在还年轻的时候,遇见了足够强大的人。”
而且对方,的确曾经对你释放过善意。
“相信一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易卜闭了闭眼:“我输了,但我只是……输在了不幸运上面。”
“或许我也曾经是心怀希望、头顶朝阳的少年。”
“但现在连我……也记不清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想法了。”
因为他早已被从小被教导的信念同化,逐渐接受了一切污浊不堪的‘规则’。
“你……还年轻。而我已如朽木。”易卜轻声说道。
无心缓缓收回思绪,他能够理解外祖,能理解钟飞离的偏执。
他们都不是蠢人,都是头脑清晰地做事情,一个是清晰地为恶,一个是清晰地,飞蛾扑火。
在岔路上越走越远,大同小异。
他蹲下来,对钟飞离说道:“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身边有很多和你类似的人。”
“我知道,蹉跎近三十年,大好年华付出在一件事上,却血本无归。当然看不开,看不透。”
“人是会上瘾的,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只要坚持一件事情,很久很久,就很难再改变,也不愿意改变。”
“这边是执念。”
他的脸上带着慈悲和怜悯。
“但,如果真的心怀算计,想要振兴北阙,将我留在皇宫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直接将北离窃取成北阙。虽然无法光明正大宣称北阙,但实际利益更高。”
这也是玥风城的做法。他不看重北阙这个名号,不看重北阙的人,他看中的是切实的好处,实际上他看中的,是他自己。
“所以,不图实际的钟先生,你只剩下一个执念,只想要一个名号了啊。”
钟飞离不语,麻木地躺在地上,看着帐顶。
“你还年轻。”
无心将外祖的感叹送给对方。
“不要让过去将你困住,将你的未来,变成一截朽木。”
“如果我用我现在的身份告诉你,北阙已经灭亡了,也不想复国了。”
“你能接受吗?”无心伸手,抚上了钟飞离的头。
幼童那双晶润的眼睛,在此刻竟然露出来了宽容智慧的沉稳。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北阙已经彻底没了。”
“就算日后建立一个别的什么,那也是西阙北羽,和北阙根本不沾边。”
钟飞离的目光涣散。
他一直困在国破家亡,失去一切的那一天里。为什么执着于北阙?大概是执着于回到,他再也无法回到的过去吧。若是北阙可以重现,过去失去的一切,是不是也可以找回来?
但现在,玥风城背叛了,玥瑶也投敌了,玥风城的孩子,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若是连君主血脉都换了一个,那还叫北阙吗?直接建立新朝吧。
无心的身份,以及他说的这番话,就好像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又好像死刑犯的当头一刀,尘埃落地,万事定已,不用挣扎了。
他的眼睛慢慢褪去了色彩。
钟飞盏叹了口气:“我……带你去见家主,那是一位很温柔的大人。你……之后就住在快活城里吧。”
钟飞离毫无反应,看起来已然麻木。
钟飞盏难得温柔地执起他的手:“不用担心,无论家主做了什么决定,我都陪你一起。”
“我们一起来到这世上,也可以一起死。”
小剧场:
无心看着瘫在地上的咸鱼,和钟飞盏小声咬耳朵:“他这样,没事么?”
钟飞盏满足点头,双手环胸:“这样挺好的,省心,像棵树一样,不用担心惹麻烦。”
无心:“……”
他默默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