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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生魔又将鸽子拿起放下两次,摆弄得那只鸽子都没了脾气,坐在桌子上装死。
长随送来了茶点和干净的衣服,但他根本没有闲心在意这些事情。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这只鸽子是不是飞错地方了。”
“没有飞错地方。”朱水云摇了摇头,含笑看着他,她后退两步,坐在太师椅上,“那封信也是给你的。”
一袭紫色衣袍,一向狂妄极了的男子敛息屏气,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因为那张清秀温婉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恬静哀愁。
他终于将那只可怜的鸽子放下,将手里不知道翻看了几遍的纸卷打开。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五个字。
——我们结婚吧。
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五个字。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几次三番停下来,打开纸卷,不敢相信地反复查看。
如果不亲眼看一看那上面白纸黑字,那熟悉到了骨子里,但他却绝对模仿不出来的字迹,他都要以为自己发了癔症。
“昭告天下的那种?”他的语气轻柔,好像一滴水珠,溅落在荷叶上,脆弱而又小心翼翼。
朱水云点头:“如果你想要的话。”
那,其他人呢?
雨生魔想问这个问题,但他没敢问。
因为他听见了朱水云的下一句话。
“这还是我第一次结婚呢。”她笑了笑,好像一朵野百合绽放,春天到来。
他听见自己的胸膛传来砰砰砰砰——
这声音,响得惊人。
他想要问什么,但还未开口,眼圈便红了,唇舌颤抖,不听使唤,他几乎控制不住,缓了好几秒,才开口。
“……为、什么?”这几个字说得艰难,声音嘶哑,让人心惊。
朱水云忽然笑了,开口提起来的,是另一件事。
“李长生要死了。”
这件事朱水云知道,雨生魔也知道。
“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朱水云道,她低头,又抬头,看着雨生魔的那双眼睛。
那双眸子好像南方的湖水,温柔婉约,带着秀气,只是时而闪过一丝紫色魔气,昭示着眼睛主人似乎不是那么好脾气。
她没有暴露李长生的大椿功,但这的确是实话,一周之后,李长生大椿功一个轮回,李长生消失,新的人,是南宫春水。
这个日期他们二人都很清楚,所以雨生魔一定要赶在这个日期之前,来一次天启城,就是为了和李长生比试最后一场。
这是他最后的,可以战胜李长生的机会了。
却见,雨生魔脸上浮现出来了焦虑,恐惧,不安。
“所以,我要选在现在,和你结婚。”
朱水云说了出来,虽然语速很慢,但还是很坚定地说了出来那两个字。
结婚。
“因为我不想让你错过这次机会。”朱水云一字一顿道,“没有后顾之忧,没有犹豫和累赘,拼上一切,完成你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心愿。”
“……卿卿。”雨生魔语气惶恐,脸上带着骇然。
他似乎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好像他是什么岩浆热流,要将他烫化了,销魂蚀骨,他后退一步,双手颤抖。
从收到了那封信后,就被一只大手攥住心脏一般,胸口喘不过气,收缩发痛。
在此刻,终于落定。
他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落荒而逃了,但他却还坚定地站在这里。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沉默了多久,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彻了多久,似乎想了很多回答,又一一忘记,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只有一句话。
“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这件事。”他慢慢说道。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他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不主动提起。
“我真的很害怕。”他喃喃地开口。
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只有练武。
三年一个习惯,三十年,那已经是构筑成他的血肉,绝对不可割舍不可改变的东西了。
“曾经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你和练武一样重要。”
“后来我开始犹豫了,我分不清了。”
他慢慢闭上眼,黑墨的睫毛微颤。
或许是第一面,初雨过后,山头相会,一见倾心,一眼往年。
或许是他在南诀被人偷袭的那天,奔袭千万里,从天而降。
他脾气不好,又生性孤僻,没有朋友,所以他被人寻仇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也从没有想过会有其他人为自己报仇。
也许是其他时候,在切磋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他是个不解风情武夫,比试之前从不抱怨他不留手。
或许是报仇的时候,会贴心地把他的仇人留下来,把强敌留下来。
“你永远不介意,我将你和武学并列。我当时是……很感激的,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忘记,也没有办法放弃努力了那么久的目标……”
活了那么久,有近三十年的时间,在追赶李长生。
他被反复殴打失败了那么多次,那么多年,被嘲笑了那么久,一次一次的挫败感,一次又一次从头再来。
那种痛苦和执念,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