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大雨,从黄昏一直下到了深夜,不知冷透了几个人的愁肠。
客人走了,风秋雨也睡下了,朱水云依旧留在书房里。
屋子四四方方,宽敞空旷得不像是一间书房,椒泥涂墙,猩红鹅绒地毯铺地。
入门左手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榻,用楠木雕花绿纱屏风隔开,屏风另一侧,摆着紫檀书桌。
一盏黄铜飞凤落地灯放在桌前,透着明黄色暖光。
此刻,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被随意推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木螺钿双飞蝶纹饰的妆奁。
屋内烛光暖融,镜中人影摇曳。
她伸手,将头上的珠翠簪子一一取下来,一件一件,凤钗、珠钗、步摇……玉质、丝绒、金银宝石……不同材质,却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摆满了整张桌子。
黑色的发丝顺着肌肤滑下手腕,柔顺微冷,朱水云盯着桌上的玉凤凰发呆。
她收风秋雨做徒弟的时候,的确想过,秋雨有一个南诀前朝公主的身份。但,她真没想到这个前朝公主还有支持者。
毕竟,未来的风秋雨本来应该嫁给司空长风,然后自己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叫洛水清,彻底抛弃了以往的一切。
至于笑天子这个人,她也没有什么印象,能记住他全凭他的名字足够独特,她看小说的时候还吐槽,这个作者起名字真不走心,江湖泰斗都要给皇子皇帝下跪,一个还不是剑仙的年轻人竟然敢给自己取名笑天子。
朱水云的手指指节敲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沉思着,要让谁去南诀。还有小雨点……
然后,一个撑着紫色油纸伞的人,开窗跳了进来。白日如此燥热,晚上却多了几分寒凉。
细细的雨丝,随着缝隙吹进来些许,落在桌前的宣纸上,印下氤氲湿痕。
他关窗,收伞,挂在墙上,伸手拿起架子上的干布,一边擦被雨淋到的发丝,一边转身走过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熟稔。
“卿卿?还没有睡么?”他问。
黑色的发丝微微撩开,露出来一张温软清秀的美人面,是雨生魔。
一袭红衣的女子散着头发,托腮倚在书桌上,歪头看着他。她的手肘压住旁边的杂物,毛笔横躺,浸润的墨汁蹭在雪白上,洇出来一片黑色。
似乎是听见了这句话,女子微微抬头,眼皮微动,浓密的鸦羽像是守卫花瓣的萼叶,慢慢抬起,舒展开,露出内里藏着的午夜幽昙。
流光溢彩,静谧沉寂,在无人知晓的黑暗,悄然绽放。
满桌的珠宝玉石,在此刻,黯然失色,骤然变成了呆板单调的背景,再也不能分走一丝一毫的注意。
来人的呼吸微顿,擦头发的手慢了几分,好像被瞬间摄住了心神。
当那双总是半闭着、被睫毛遮住的眸子,彻底睁开,直直看向你的时候,心底感受到的震撼和喜悦,不亚于看到了一朵娇嫩的鲜花绽放。藏在花苞中的美丽,在此刻终于彻底展露出来,美得让人沉醉。
他心神恍惚,却见眼前的昙花对他招了招手,语气轻柔:“小雨点?你怎么来了?”
玉白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温热细腻的触感,驱散了他心底的寒意,
昙花仙子笑了笑,指尖微微用力,将他拉倒在一片芳香里:“过来,让我抱抱你。”
腾——好像有什么炙热爆裂的东西,猛然从心底窜上来。
大概是雨下得太大了,漆黑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变得脆弱伤感。
朱水云刚好看见一个人形抱枕走进来,便高高兴兴地揪了过来。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外面下着阵雨,一片漆黑,她最喜欢抱着等身抱枕,半倚在床上,看外面的雨撞击玻璃,那一滴滴水珠在花窗上炸裂,美不胜收。
但此刻,怀里的人却僵硬极了。
他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皙白的下巴尖,和红色布料遮掩的一小截脖颈,绣花丝绸随着锁骨的弧度起伏。
他双手撑着床,不敢触到那一片柔软温暖,仔细一看,那双眼睛满是迷茫,再仔细一看,瞳孔涣散,已经失焦了。
朱水云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像是撸猫一样,从头顶,顺到披散在背部的发尾。
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舒缓,但没有让怀里的人放松,他似乎更加紧张了,像是一只僵硬的冻鸡,每一根骨头都诉说着硌人和不合时宜。
“我啊,其实是有点脸盲的。”她开口,低哑轻缓的声音映衬外面的雨声,好像玉石敲击,古琴作响,悠然宁静,百转千回。
“大概类似于,玩游戏的时候,只能靠着衣服分辨不同的Npc。如果是3d建模的任务,那更惨了,如果没了装扮和衣服,看那一张张脸,我连男女可能都分不清。”
“平时一个班几十个人,若是有人换了发型,我也认不出来对方了。”
“之后外地上学离开了家,半年没见……我竟然在机场认错了父母。”她继续说道,根本没有在意对方的忐忑不安。
“不论之前的关系多么好多么亲密,只要对方不来找我,好像就彻底断开了,我永远不会为了私事,主动联系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