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朱水云摸了摸他的头,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垂下,投在他的身上。
脸色苍白的钟飞盏缓缓止住呼吸,内心波涛汹涌。
好像有谁悄声说道:是的,是的,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想要你,看看我,只看我。
迟钝、晦涩、夹杂了诸多复杂因素的爱意,深埋在冻土封印的地底,在此刻拨云见日,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他终于发现,格外在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不想让钟飞离,出现在朱水云的面前。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模仿钟飞离得来的,伪装出来的和善、轻佻、爱笑。
兄弟,兄弟,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但他永远是木讷的那个,而对方则一直是开朗受欢迎的那个。
无论是父母、长辈、仆从、玩伴,任何人都会口口声声说飞离看着不正经,不端庄,飞盏看着可靠,但谁愿意和一个木讷无趣,外憨内奸的人相处呢?
那些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都会偏移到钟飞离的身上。
他很在乎自己的兄弟,唯一的、最后的血亲,胜过自己的生命,但又如何不会嫉妒,自卑。
就如雨寂说的那样,他天生阴险狡诈,是一只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老鼠。
如果朱水云知道了正主,有了正品,还会在意他这个冒牌货么?一个无论哪里都不如正主、满身阴暗、还说谎骗人的冒牌货?
他不想失去这一点点偏爱之处。
面色苍白的少年,好像化成了一尊石雕像,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直到心脏传来爆炸一样的刺痛,他才像是猛然惊醒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可以为了钟飞离来送死,但在此刻,他却开始小心翼翼地,嫉妒起来,害怕起来。
他只觉得可笑,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在做梦!
“姐姐……”钟飞盏开口,但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往日,那心思隐约隔着一层雾的时候,他可以大大方方自荐枕席,但在此刻,他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
“姐姐。”
“好了,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知道雨寂去哪里了。”朱水云觉得对方这好感度变化着实有些意思,打算先放一放,后面可能会带来更多惊喜。
“等等,姐姐,雨寂他……他是北阙派来的卧底。”钟飞盏扯住了朱水云的袖子,咬牙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坦白。
“他拿住了我的一个……不太想让姐姐知道的小秘密。”钟飞盏吞吞吐吐,有些愧疚地说道,“我本来想偷偷杀了他的,没想到被他跑了。”
朱水云似笑非笑,丝毫没觉得被打动,她翘起来二郎腿,敲了敲他的脑袋:“嗯?他在这里卧底了快两年了,你才说出来?你的忠诚真让我感动啊。”
钟飞盏低头,似乎有些羞涩:“因为我之前觉得,让姐姐讨厌我,比快活城受损,更难以接受。”
他咬了咬唇:“但现在,我宁可被姐姐讨厌,也不想看见姐姐的快活城受损失。”
他抬头看了一眼朱水云,还小心补充一句:“我一直有盯着他,姐姐,他没什么机会送消息的。”
雨寂若在这里,听见了这句话,怕不是要被气得一口啐在钟飞盏脸上!你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抄袭我!
我刚说出来的话啊!你改巴改巴变成自己的了!还送给我的神明献殷勤!
朱水云挑眉,没有说什么,只是打发他下去疗伤。
她也有些好奇带走雨寂的人到底是谁,但,忙碌了一天,接连遇见百里东君、司空长风、温壶酒三个憨憨让她心累,再加上今天除了喝酒没吃什么东西,她饿了,有点懒,不想动。
所以她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吃了一顿夜宵,沐浴更衣,换了身新衣服,又补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起来,这才打开系统继续查看雨寂的定位。
对方还活着,而且伤势好转,变成了轻伤,位置已经挪到了柴桑城外面,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最后停住了。
那里显示的地点是奚若寺。
奚若寺——
那只腾飞的鸽子,还没有飞往天启城,就半路被另一个人截住了。
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他一身黑衣,一眼看见了鸽子,一招手,那只小鸟就乖巧地落下。
黑色斗笠的人旁边跟着一行抬轿子的人,为首有一名身着华服的小童,他身后跟着一顶华丽异常、装饰繁琐不亚于快活城朱家的马车的轿子。
四个相貌俊美的男子抬着那顶轿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斗笠人旁边。若是玩家在这里,都要吐槽两句实在是奴隶主,她出行都只是坐马车,没有让人力抬轿子。
戴着黑色斗笠的人取下信件,看后,眉头微皱,对他的同伴说:“雷二被苏六抓了。”
“什么?等等,墨晓黑,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起来怎么这么让人糊涂呢?”优雅好听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你能不能,说得不要那么简短。”在轿子里的人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了门帘前,伸出一只纤细秀美的手,去抢对方手里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