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天下第一楼内,一袭黑衣的男子正端坐在顶层阁楼之中。
他的身边,一片空寂的四楼内,不断有宝剑的争鸣声回荡。
声音绵密不止,听起来好像有千军万马,同时拔刀出剑,但,屋子里只放着一柄宝剑。
如果不是旁边坐着的男子,一直伸手压着,恐怕这把剑早就破瓦而出,冲天而起。
争鸣声渐渐止息,屋内的男子也松了一口气。
“总算停下了。”他喃喃说道。
“这把剑都叫了三个月了。”
他伸手抚摸着看起来暗淡无比的剑身,喃喃低语:“天斩,你是萧氏皇族的传剑,难道,这次上天选中的天子,不是萧氏之人吗?”
金碧辉煌的天下第一楼,遥遥对着千里之外的万卷楼,那堆灰烬的旁边矮屋顶上,同样躺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儒袍,豪放不羁的男子,他正举着酒葫芦浅酌。
他一边喝,一边看着这烧成了黑灰的残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李先生好酒,众所周知,但这些时日,他格外好酒。
他饮下最后一口,喃喃叹了口气:“又没了。”
“还好前些日子收了风七那小子,让他买酒孝敬师父。”李长生嘿嘿一笑,半撑起来身子,“就算他没钱,他哥也有钱。”
他喃喃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前一花,一袭红衣的女子停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冷漠和疏离。
“嗯……哦,是洛水啊。”李长生认出来了眼前的人,他猜出来了对方的来意,脸色垮下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要走啦。”洛水轻轻叹了口气。
小女孩坚持了近十年的幻梦,在此刻还是清醒了。
“想明白了?”李长生有些不死心,他睨了一眼,“万一你这次,也是误会了自己的心意呢?而且,她似乎对你无意。”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洛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脸色转得柔和,“我一直很清楚我要什么。”
“我从前以为,等待是痛苦的,是悲伤的,是煎熬的,就如同你不告而别的那天。”
“我曾经在痛苦中前行了那么久。”女子低声喃喃说道,“当我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我本以为我也会是痛苦的。”
“但是,只要想着我是在等‘她’,我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就连等待,都变得甜蜜而又幸福的。”她的嘴角微弯,让对面的李长生清晰地看到了她此刻的表情是多么温柔梦幻,让他心梗。
这种表情的人,他一百多年前不知道见了多少。
不论男女见了朱水云,都会变成这副小儿女怀春的样子!
好不容易快忘记了,现在又旧日重现了。
李长生闭眼,觉得活得久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种话。”洛水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轻缓温柔,“她说我叫她一声姐姐,以后谁想欺负我都不行。我喜欢谁,她都帮我绑来,谁辜负了我,她就砍了对方。”
女子托着自己的脸颊,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但一直没被什么腌臜沾染,眼眸依旧纯善,好像小女孩一样,想到心上人,就羞红了脸颊。
粉面含春,回眸一笑百媚生,小儿女的娇嗔格外俏丽讨喜。
李长生静默半晌,摆手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褶皱,更是心情不愉。
他艰涩开口,恶狠狠地:“我就知道,只要见到了她,没有人可以拒绝。”
“所以,你是来和我辞别的?”
“啊呸!好大的脸,谁要特意和你辞别。”洛水啐道,然后迟疑着,扣着手指,揪着衣摆,放缓了语气,“我是来问你,你和我说一说,她从前的故事吧。”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哪怕那里面有你这个晦气的家伙,也可以勉强忍一忍。
李长生思索着,那段经历他珍惜若宝,他不太想说,也不想分享。
但他又很想气一气洛水,便挑拣着开口道:“我们的过去啊……她说她喜好红色,因为名字里有一个朱字。所以总是穿着一袭红衣……”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拔剑杀人……而且,阿水……阿水……”
太巧了。
李长生垂眸,他努力回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清晰地回忆起了,他是怎么认识的洛水。
他有些走神,失神想到,这样下次见面,不至于连一句解释,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记不得的事情,要如何解释呢。
那天,同样是大好月圆夜。
他坐在屋顶上,赏月饮酒,皎洁月盘,漫天星空,一切和曾经那么像。
他不知不觉,喝得太多了。
月色朦胧,夜色昏暗,他远远见到前面一袭红衣的美人剑客,她身边的少年笑着看向她,唤了一句:“阿水。”
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一刻了。
当时他便醉了,稀里糊涂地飞身下去,抓住了洛水的手,以为这是他记忆中的阿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转天酒醒,大惊失色,立刻逃了。
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想去解释是误会,却连人都见不到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