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余裕惊愕的神色，七量并未多做解释，他眸光清澈，静静地盯着余裕看了许久，缓声谈起之前在山脊上未说完话题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些事没和我说，我也不会再问。但你既入我七量门下，那至此以后，没有人能够在我咽气之前再那般把劫难肆无顾忌地抛在你身上。还是那句话，从此以后，你只管静心读书便是。”
看着七量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余裕心绪万千，迟疑片刻后，他后退半步，躬身行礼道：“老师，我”
未等七量开口，七量便将余裕的手拉住，顺势把他扶起：“若你觉得，那些事你若说了会为你带来麻烦，那就不必说。”
“多谢老师。”余裕感激道。
这一次，七量没有拒绝余裕的行礼，静静看着余裕直起身，脸上满是欣慰。
可他愈是如此，余裕内心越是愧疚：“老师，学生是不是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没想七量却是哈哈一笑：“你是觉得，这世上没有给老师制造麻烦的学生吗？”
余裕哑然。
经七量这样一说，好像事实确实如此，在前一世二十年的求学经历，无论是自己，还是他认识的同窗礼，几乎就没见过百分百不让老师操心的，就算是这一世，在桃花村学堂，柳先生除了为他们传授圣贤学识，平日里为他们善后的日常琐事也没断过。
此情此景，余裕没来由想某个远在天边的少女来，心想没有做教书先生，或许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以她那种温柔淑慧的性子，学堂里若出了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子，估计会把她愁得日日夜夜焦头烂额。
他才不想见到她那个样子。
“其实也不尽然是如此。”七量望向天幕，略有感慨道，“作为老师，谁也不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任谁也是见招拆招，只求不愧对肩上的责任，尽管有时确实是有苦难说，可一旦想到未来这些孩子平步青云时，其中有那么一丝自己的功劳在里面，还是很自豪的。”
“老师。”余裕惊愕地望着对面那张慈祥的面孔，脸色由红变白，最后成了猪肝色，“你果然能看到我心中所想！”
七量干笑两声，脸上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神色：“为师也不是有那啥什么特殊癖好，只是你心头吐槽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些，听不到都很难。”
余裕紧绷的心绪这才缓和了些许。
“你的眼光不错，什么时候带小姑娘来让为师见见呢？”
七量一句话，使得余裕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微微撇开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眼中是无限思念：“怕是近两年都无法实现。”
“小姑娘不错啊，竟然去了青鸾。”七量瞬间就猜出了事情原委。。
余裕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七量瞬间化身知心大哥哥，上前拍拍余裕肩膀，“在追寻大道的途中，谁又不是聚小离多呢，放宽心。”
“老师，请讲出你的故事。”余裕抓住了重点，攻守易型道。
没想七量却是不讲武德，当即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一脸严肃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听。”
余裕嗯哼一声。
七量心情似乎十分愉悦，在这一刻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不少，迈步向黑暗的山林中走去，同时朝身后的余裕摆摆手：“小伙子，加油干吧！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是棒棒的。”
余裕轻轻摇头，搞不懂自家老师是在哪里学到这话的，他也很想追上去问一句“棒棒”是谁，可惜一个恍神，那个背影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山林中满地的黄叶。
秋，真的来了。
而在此时，青杉等人蓦然回过神，皆是一脸错愕地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前一刻他们还在慨叹七量对余裕是真的好，而下一刻，余裕就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到了另一个位置，望着黑漆漆的山林发呆，而七量已不见了踪影。
青杉作为在场境界最高，见识最多的存在，很快就明了，这大概是七量先生的手段，而青姝、阿蒙及一众跟随而来的学子，哪里见过此等玄妙情形，一时间不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直到余裕的一番解释后，才逐渐缓和过来。
“不愧是木崖书院，不愧是我家老师。”青姝嘴里一直囫囵叨叨这两句话，好像除了这两句，再无其他言语能形容她眼下的心境。
阿蒙倒是没说话，只见他震撼之余，赶紧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卷读了起来压压惊。
“你这下不觉得走路读书不好了？”余裕忍不住打趣道。
未曾料到阿蒙却郑重其事答道：“弥先生还曾言，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天黑时，神明在天幕之上，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是看不见的。”
不知为何，余裕在听说阿蒙说这话时，后背莫名生起一层寒意。
这句话，乍一听似并无不妥，但却是细思极恐。
诸圣确实高居天幕之上俯瞰人间，可日出日落乃自然循环，他从未听过天黑后就让诸圣看不见人间的说法，这句话定然是另有所指，只是他不管怎么想，这句话都不像是一正常的教书先生会说出来的。
想了想，余裕开口道：“阿蒙，你是不是我的书童？”
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