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茶壶中的茶水恰好要烧尽了,陶壶里发出了滋滋作响的声音。 刘贺没有回答霍光的话,连忙朝殿外喊道:“樊克,续水!” 樊克推门进来,开始往开始见低了的茶壶里面加水。 不多时,这个小内官就退出去了。 “仲父,泡茶需用软水,所谓软水,就是洁净之水,像井水、露水……而最好的,莫过于雪山之上的雪水……” 刘贺娓娓道来,看似在泡茶,实则在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寻找一个转圜的借口。 这个婚,可不好结啊。 因为这不是选妃立后那么简单,而是关乎到子嗣的问题。 以霍光对待孝昭皇帝的情况来看,他一定只想让霍成君诞下子嗣。 一旦霍成君诞下子嗣,霍家手上就多了一张牌。 刘贺要面对的情况就更为复杂了。 更可怕的是,一旦霍成君有了子嗣,那么刘贺就可有可无了。 说不定自己哪天就会不明不白地死掉,而大汉也会提前进入两汉末期“少帝主国,外戚当权”的境地。 刘贺是来让大汉换一种活法的,不是让大汉重走老路,甚至提前走老路的。 更何况,即使刘贺平稳地等到了霍光百年,接过了大汉的权力。 那对霍成君和她的子嗣又怎么办呢? 霍光可活,霍家不能留——除非他们急流勇退,但是似乎不太可能。 难道到了那個时候,刘贺真的要像孝文皇帝一样行事吗? 孝文皇帝够狠,刘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狠。 …… 再给霍光倒了一杯茶之后,刘贺才缓缓开口道:“仲父,此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孝昭皇帝崩殂,才刚刚安葬,朕就选妃立后,恐怕为世人议论。” 霍光抿了一口茶,他原以为天子会痛快地答应,毕竟这件事情看起来像是对天子的胃口。 “天子大行,只需守孝二十七日,宗庙承续乃最重要的事情,守孝乃小孝,为大汉留下子嗣才是大孝、至孝。” 大汉以孝,霍光把孝字搬了出来,已经压住了刘贺。 一阵犹豫之后,刘贺终于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点头说道:“一切都听仲父安排,但妃嫔的人数不要过多,三五人即可,以免有人议论” “老臣明白。” 立后就立后,只要不诞下子嗣就可以了,能拖一日就拖一日吧,刘贺有这方面的经验,拖上一年半载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历史上的霍成君不也没有剩下子嗣吗?说不定她本就不能生育。 另外,立了后,刘贺也能胆子更大一些了,步子也能迈得再快一些。 祸福相依,就看如何运作了。 …… 刘贺吃了暗亏,霍光拿到了实惠。 但是刘贺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趁这个霍光愉悦的时候,伸手向霍光要一些东西。 “仲父,太后如今已经移驾到了长乐宫,先帝留在宫中的妃嫔该如何安置呢?” 从宗法制度来看,这些妃嫔都是刘贺的庶母,但是年龄上和刘贺差不多。 先帝的这些女人,留在宫中,终究是一颗火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历史上的那位昌邑王,被废除的理由当中,有一条就是同孝昭皇帝留下的宫人行淫乱之事。 这些暗处的坎坑,都要提前填平。 “陛下觉得应该如何安置呢?” “先帝的妃嫔都是朕的庶母,可留在未央宫始终多有不便,朕以为,所有侍奉过先帝的宫人,与太后一同移驾到长乐宫,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他们闲时还能与太后一同游乐,想必也可以让太后的病早些痊愈。” “陛下通情达理、思虑周全,实属难得,老臣会把此事告诉少府和太常的。” 刘贺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还不够,刘贺还想要更多的东西。 “从前在昌邑国时,朕荒废了不少的时日,王傅和龚遂他们挑了八九个郎官和谒者陪朕读书,先前来得匆忙,未讲他们带来,朕可否把王傅和他们诏来长安,继续充任朕的郎官,仲父觉得如何?” 八九个还没有加冠的郎官,也变不了天,天子想要读书,是一件好事,霍光摸着美髯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此,大汉天子和大汉隐形天子的第一次见面就结束了。 霍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刘贺也没有空手而归。 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拿到的东西,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 霍光拜别了刘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宣室,向着尚书署走去。 这一日的天气非常好,天空如同外邦进贡的宝石一般湛蓝,与未央宫诸殿上的屋顶交相辉映。 让这座已经有一些暮气的宫殿,散发出新的生机。 在经过椒房殿的时候,霍光远远看到其中人来人往,似乎非常热闹忙碌。 应该是奴仆正在为上官太后收拾器物行李吧。 从皇后到太后,一字之差,更显尊贵。 可上官太后马上要从未央宫到长乐宫去了,看起来无限风光,但其中的凄凉苦楚有谁能体会。 长路漫漫几十年,上官太后恐怕注定要孤苦伶仃了。 霍光看了很久,直到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殿前驻足,他才觉得有些不忍,脚步匆匆地继续往尚书署的方向赶去。 不多时,霍光来到了尚书署,一卷卷的奏书,已经摆在了霍光平时坐着的几案上。 尚书署的尚书和侍中大约有几十个,大部分都在尚书署外的廊下听命,少部分在尚书署四周的小阁里处理文书工作。 至于尚书署的正室,是霍光与群臣商议朝中重要事宜的地方。 此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