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出发的这一日,全城的百姓与官吏有一半涌到了街上,来送一送这位与众不同的昌邑王。 直到车驾完全消失在官道上,众人才意兴阑珊地散去。 …… 迎驾团有六十五人,护送的骑兵有三百人,跟随刘贺去长安的人有八九十人。 整个队伍的人数将近四百五十人。 如此庞大的队伍,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迎驾团从长安来到昌邑城,前后一共花了九天的时间。 而返程的时候,哪怕迎驾团仍然是披星戴月地赶路,但是速度还是慢了很多。 离开昌邑城第九天的时候,迎驾团才走到了陈留郡的陈留县。 再往前走几十里,就要进入司隶校尉的辖地了,而那里就是真正的京畿之地了。 因为时间非常紧急,所以迎驾团晚上才进入陈留,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出发了。 刘贺原以为自己是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会惊动百姓。 但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陈留郡的动员能力。 为了迎驾,陈留郡的郡守和陈留县的县令,把场面安排得非常隆重。 虽然国丧期间,不可披红挂彩,但是街边全都是跪倒的百姓。 刘贺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并不是很开心。 虽然农忙时节已经过去了,但是百姓又怎么可能有太多空余的时间呢? 跪在街道迎接自己,恐怕不是出自于本意,更多的是官衙强逼吧。 从昌邑城出发之后,沿路就常常能到看到这样的隆重的场面。 就拿走过的道路来说,所有的道路全部都提前平整过,甚至撒上最干净的黄沙。 刘贺第一次体会到了劳民伤财的真正含义。 虽然这能看出地方官对自己的尊重,但是刘贺一想到自己惊扰了沿途上百万的百姓,仍然有些不忍心。 这不只是出于仁爱,更重要的是,这种面子工程是对劳动力的一种极大的浪费。 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倒不如真的把境内的河堤修一修,把乡间的小路平整一番。 自己还仅仅只是去长安登基罢了,像秦皇汉武那样巡视天下,更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民脂民膏。 华夏民族的缺点不少,面子工程倒是自古有之。 一路走来,虽然刘贺在每个县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地方官都会前来拜见。 但是刘贺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每次接见这些地方官的时候,刘贺都会把乐成这几个迎驾使留下。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坦荡。 总是,刘贺现在主打的就是一個没有心机的赤子。 说得更直接一些,就是没有任何政治野心的少年天子的模样。 最初,刘贺对接见地方官还很有兴趣,因为可以见到很多史书上未曾记载过的官吏。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从中发现一些被埋没的人才,为自己所用。 但是没过多久,刘贺就有一些麻木了,因为要见的人实在太多了。 走马观花地说上几句劝勉的话,又怎么可能真的记住对方呢,那就更别说让对方效忠于自己了。 至于迎驾使,刘贺一路上更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管是霍党的乐成和利汉,还是宗亲党的刘德,又或者是废太子党的丙吉,刘贺都没有单独与他们见过面。 就像临走的时候,王式说的,身为天子,就应该不卑不亢,不偏不倚。 偏向于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让另一方不满。 刘贺没有任何的实力,表现出明确的倾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不是示好,而是恩威并施。 再加上一点难得糊涂。 至于昌邑国属官这边,安乐仍然以属官之首自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排在外围。 和孤身一人的王吉中尉不同,安乐竟然也带了不少的门下吏,张无疾、简寇这些左膀右臂寸步不离,看来安乐确实想要在长安有一番作为。 刘贺倒也没有戳破,这些门下吏也各有本事,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据为己有呢。 更何况,一路上有安乐这样一个人忙前忙后,也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比如说一些不能直说的话,就可以让安乐去说;比如说一些不想见的官员,就可以让安乐去见。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安乐就是刘贺的白手套。 哪天用成了黑手套,扔了就是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 此时,刘贺坐在一辆四驾的轺车里,这样的轺车在迎驾团里总共有七辆——这就是所谓的七传乘了。 除了刘贺坐的这辆之外,其余的六辆全部都空着。 看着确实有一些浪费,但是要的就是这么个排场。 这几辆轺车没有昌邑宫那辆安车那么华丽,但是也已经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了。 更何况,和安车相比,轺车为轻便,所以更适合长途跋涉。 唯一让刘贺感到些许不安的是,轺车和安车一样,车厢是半开放式的,除了伞盖之外,没有太多遮拦的东西。 总让人有一种不安全感。 不过,一路无事,刺客并没有再出现。 轺车上加上刘贺一共有三人,和那日刘贺去昌邑相府伸冤的阵容一样。 薛怯居中承担御者驾车的职责,他右手边充当骖乘的是禹无忧,而左边的自然就是刘贺本人。 禹无忧拿着一把剑神情肃穆地看着前面。 这一刻,他不像是儒生,倒真的像是一个纠纠武夫。 “无忧,你手里的那把剑,为何寡人看起来有一些眼熟。” “此剑是王傅临行前赠给我的,让下官用这把剑为殿下宿卫。” 刘贺长叹一口气,说道:“王傅费心了。” 刘贺说完这句话,又想起了王式临别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