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操着嘉定北部口音,略偏苏州话:“王老板,侬来哉!”
(你来啦!)
西装男操着上海郊区口音:“李先生,吾刚刚到!昨日谈额事体哪能样?”
中年男:“侬钞票才带来哉?”
(钱全带来了?)
西装男拍了拍身边的皮包。
中年男面不改色:
“王老板,侬啊晓得哉,日本宁对棉花管勒有多严。”
西装男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交通银行标记用来装钱的小号纸袋递给中年男,纸袋里里塞得鼓鼓囊囊:
“吾懂!”
中年男接过纸袋,打开后用食指在里面捻了一下,一张十元交通银行的法币从纸袋中伸出一半,看样子纸袋里塞了有一千法币。
中年男将钱快速推进纸袋,将纸袋塞进长衫内侧口袋,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王老板,上路,不过吾伲先恘慢好,同泰里额东家脾气怪,吾伐保证一定成。”
(丑话说在前面。)
“么事体,李先生,就当阿拉交额旁友,细水长流。”
中年男人指了指皮包:“吾伲验验资?”
西装男将皮包略微转向中年男,打开包扣后朝中年男打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里面是一沓沓摆放整齐的蓝色票面纸币。
周春生之前看到西装男的行为举止就觉得他不像做生意的,瞟到纸袋里露出的十元纸币一角又看到纸袋的厚度后对两人之间的交易产生了兴趣。
他向茶馆老板询问茅房方位后走到茶馆门口,向门外张望时扫向窗口的西装男,西装男这时正好打开皮包给中年男看。
一个穿着土布短褂、身材壮硕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进茶馆挡在周春生的视线上,周春生看向短褂男,发现对方正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的脸看。
周春生冲短褂男笑了笑走出茶馆,短褂男阴着脸微微转头盯着周春生的后背。
周春生向前走了十几步后拐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就是茅房,他向小巷里走了几步停在原地。
西装男塞给中年男的一沓钱应该都是交通银行的,而放在皮包里的明显都是农业银行的。
如果只是几张出现不同银行倒不奇怪,可这么大的金额正常人办事没必要分两次从不同银行去取。
周春生在小巷里数了五十秒后向回走去,刚上寺前街便看到中年男从茶馆里走出。
中年男走出茶馆后并没有走到对面的同泰里而是沿着寺前街朝茶馆另一侧走。
周春生快走两步跟了过去。
经过茶馆时短褂男再次出现在茶馆门口盯着他看,周春生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短褂男回头扫了一圈茶馆内,最后定格在周春生之前坐的位置,茶具和酥饼依旧放在原位,他便向茶馆外跨了一步紧盯周春生的背影。
中年男在向前走了十几米后向右拐进一条小巷,周春生不紧不慢的继续沿着寺前街向前走。
短褂男以为他在跟踪中年男,快走两步贴了上去,眼看距离周春生只剩两米,周春生向左拐向旁边一间小店:
“老板,来包哈德门。”
商铺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从房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嘎子婆,嚎嗦,来生意哉。”
(老婆,快点。)
一层楼板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梯口飘下来:
“来哉,来哉!”
周春生站在小店门口扭头看向短褂男,短褂男掏出一包烟,操着安徽口音问道:
“老板,有火嘛。”
周春生从长衫内掏出一个zippo37大平头,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打着火后,短褂男叼着烟将烟头凑到火苗上,满脸羡慕的盯着周春生手里的火机。
抽了一口后道:
“好东西,外国货吧。”
周春生合上火机盖子朝他笑笑没说话。
“老板听俚口音啊是北方滴?到这里做甚事,来做生意滴?”
小店的老板娘走下楼问道:
“老板,要嗦物事?”
“老板娘,给我来包哈德门。”
老板娘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包哈德门:
“五角!”
周春生拿出一元法币:“不要找了!”
老板娘喜笑颜开:“老板大气额,还要嗦物事伐?”
“不要了!”
周春生拿过香烟向茶馆走,短褂男跟在他身后:
“老板啊是来找货滴?第一次来吧,我跟俚讲,俚自己去店里,随便俚去拉一家问都没得货!”
周春生一边走一边面带笑意的看向短褂男:
“我是来吃南翔小笼的。”
“老板,俚不要开玩笑勒,一打仗做小笼的都不知道去拉里了,俚要吃正宗的南翔小笼嘛去城隍庙,这里没有滴。”
周春生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老板,俚要多少货,我这里有路子。”
周春生再次扭头上下扫了他一眼,撇了下嘴没说话,挥了挥手示意短褂男不要再说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进了茶馆。
短褂男站在原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