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工程设计和现场施工的生活,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字:“忙”!一件事情刚刚忙完,一件事情又相继来了。龚向阳一直手忙脚乱,没有得到空闲时间。水芙蓉明天要和张高官一道去长沙,向高官办公会议汇报洞庭工程总指挥部制订的新规划,他理所当然地要协助她做好启程的准备。 办公大楼已经空空如也,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以前那么带劲了,田时轮不理事,他们也懒心懒意的,上班报个到,下班便走。譬如石达,好不容易盼着一个整晚的休息,早就回了家。龚向阳走进总工程师办公室,值班员看见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时钟敲过十二响了。 “野菊花来过两、三趟,”值班员告诉他,“在你的桌子上面留了一张便条。” 龚向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掀开玻璃板取出条子,只见田边菊写着: “你到哪儿去了,四处寻遍了也找你不到。有要事和你商量,我在蓟新珍家里等着。” 时间太晚,显然不是拜访人的时候,而且田边菊也大有可能上床睡了。可是,他又不愿意立马回到自己那清冷潮湿的房间,便在办公椅上坐下来,用手指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竭力使思想集中拢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半刀稿纸,着手写篇文章——《工程战报》编辑部预约的关于培训专业施工队的实况报导。 龚向阳刚刚拟好提纲,走廊里就响起了脚步声。他转过眼去,瞥见一个端庄的身影进了门。啊,蓟新珍来了。她那一身洗得微微发白的灰制服,显得格外素雅、洁净;白胖胖的脸庞看上去还很年轻,很健康,眉梢眼角隐现出诚实和善良的神情。她牵动嘴角笑了笑,拿掉了龚向阳手上的钢笔,很庆幸地说: “总算没白跑这趟——终于找到了你。走呗,还有客人在我家里等你呐。” 她瞧着不知何故变得迟疑不决的龚向阳,补充说:“我屋里聚集了一些人,就是缺少你,赏光去一趟唦。他们在欣赏我从上海带回来的本地绝无仅有的磁带录音,也有人高谈阔论工程建筑的未来前景。” 龚向阳清楚:这位新提拔的财务处长,为人也和其丈夫胡区民一样朴实、真诚;而且娴雅、和善、谦逊,对同志关心,满怀好意,像个老大姐一样深受人们的尊敬和爱戴(赵耀把她称做消过毒的女人)。盛情难却,况且,他的思路被打乱了,于是跟着蓟新珍跨出了门槛。 蓟新珍的屋里,的确名不虚传——收拾得熨熨贴贴。房间里,摆在小圆桌上的一套醴陵细瓷茶具旁边,新添了一瓶幽雅的兰花,吐着恬淡的清香。左侧两把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着香烟、火柴和烟灰缸,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套条幅字画。龚向阳坐进深深的安乐椅里,,把背后的壁灯关灭,又舒舒服服的靠到椅背上,不声不响地听着收音机,但眼光不知不觉地移向了临窗柜台上的玻璃缸,悠然游动的花色金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蓟新珍的针线刺绣也是很有名的,从花样翻新的湘绣到用钩针勾出松鹤图案的窗帘,鸟兽虫鱼,精巧的花边以及螺旋形花纹,都是她利用工余时间制作的艺术品。 龚向阳羡慕的继续环顾着房内的陈设,写字台上摆着一码学习资料和一架嫦娥奔月牙雕;多层式书架的书籍像图书室一样分门别类整理得规规矩矩,顶格放满了珍贵的画册;床上的被盖和绣花枕头迭得四角四正,一切都显得干净、整齐、雅致而又大方,他很满意这个环境,觉得很舒适。 不过,蓟新珍倒是有点懊恼——当她出去寻找龚向阳时,胡区民也到中转站上班去了,隔壁大客厅里的客人们也走散了,仅仅留下四个“牌瘾客”在电风扇旁边的小方桌上打扑克。他们看见了龚向阳,都站起身来打招呼。田边菊无精打采地歪在一把椅子上,表现得百无聊赖似的。她一眼瞟见了龚向阳,灵活地蹦跳起来,两手扣在胸前,两颊泛起红晕,圆圆的眼睛闪动着温柔多情的光泽,喜得眉开眼笑: “哎哟,我正闷得发慌,估料你会来,一直在耐心地等待。” 她跟在龚向阳背后步入小会客室。蓟新珍揭掉独脚圆桌上的湘绣桌围,换上塑料餐布,田边菊从厨房里端出两盘水果,主人又摆出了茶食碟子,同时给客人沏了两杯清茶: “龚总,喝茶,我和野菊花作陪,嘻嘻,权且以茶代酒,来迟了,不管新客旧客,照例罚酒三杯。”湖南人习惯称呼新郎为新客。蓟新珍的话,含有双关意思。 龚向阳心头涌动着一股甜蜜的感觉,然而当嘴唇碰到茶杯的瞬间,思绪牵开了:“假使韩红梅也在这里多好哇,可惜没有撞见她,咳,真遗憾。” 田边菊兴奋起来了,满面春风地瞅着龚向阳: “我建议,为总工程师的汗马功劳而干杯。” “不。”龚向阳举着杯子的手放了下来,“工程设计是同志们共同心血的结晶,我们应该祝愿总指挥向省政府汇报马到成功,一帆风顺。” “干,干!” 三个人碰了碰杯,各自喝了一口茶。 蓟薪珍又把三个人的茶杯筛满了。田边菊有说有笑,一面温顺地陪伴着。 隔壁会客室喊主人——玩牌的人发生了争执。 “我不陪你们了,”蓟新珍临走时,拉着龚向阳和田边菊的手,关照说,“你们在一起还好些。” 蓟新珍走开后,田边菊含笑瞅着龚向阳: “她说得对不对?” 龚向阳还没有来得及答复,她又问: “你知道我要你来干吗?” 田边菊又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