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皇帝的恩准,沈眉庄三天两头地便把孩子接去景仁宫里。太后那儿不好时常叨扰,那就多把住在端妃那儿的公主接过去。皇后得见两个孩子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还在禁足,能得孩子们陪伴在侧,她的身子骨儿也恢复得越来越好,时常列出单子跟沈眉庄要东西:今日给景宁公主做件小衫,后日给九阿哥做双虎头鞋,还给太后绣了一件氅衣,就连玉姝的皓月公主满月时也送了一串儿自己亲手搭配的红绿碧玺刻蝴蝶坠子珍珠长链,坠子上最大的那颗珍珠还是去年两广总督进贡的合浦明珠,圆润硕大、光彩夺目。
这日采月又奉了沈眉庄的懿旨来到了延庆殿接景宁公主。
“天气越发热了,外头儿太阳大,还请你们多给公主打把伞儿、擦擦汗,到了景仁宫里也不忘多给公主多喝些水。”端妃依依不舍地叮咛着采月她们,时不时还帮景宁理一理小衫。
采月欠了欠身含笑道:“请娘娘放心,皇后娘娘对公主疼爱得不得了,奴婢们都没她想得那么周全。”
“是,皇后娘娘自然是最疼爱公主的。”一听采月提到皇后,端妃眼里霎时多了一分落寞。
“娘娘说得是。” 采月边用细腻的丝帕给公主按了按其实并无汗珠的额头,边若无其事地絮絮道:“那日我们贵妃娘娘在养心殿时,皇上亲口说了不能断了皇后娘娘与九阿哥、小公主的母子情份,眼下皇后娘娘身子日渐见好,说不定很快九阿哥和小公主就要回到景仁宫生活了。小公主在延庆殿养得这样好,到时候呀,皇后娘娘一定会好好多谢您的。”
不能断了母子情分?一番看似无意的话落到端妃这儿显得特别刺耳。端妃冷冷笑了笑:“那就承姑娘吉言了。”
寿康宫里,太后刚刚午睡起来,正在由竹息帮她重新梳头,竹韵从外边儿走进来,到太后身边轻声道:“回太后,惠贵妃的宫女方才又把景宁公主接去景仁宫了。”
“哦?” 太后继续闭着眼睛由竹息梳头,平静地问道:“那有没有人过来接九阿哥?”
“没有。”
太后轻哼一声:“皇后可真是挂念着景宁公主啊。”
竹息小声道:“奴婢听说妇人怀孕时常看美人图的话,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更漂亮些。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怀孕时成日和安贵人在一块儿,咱们九阿哥的眉眼倒是有些安贵人的模样呢。”
太后睁开眼瞪了竹息一眼:“多大的人儿了,还不知忌讳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说。”
竹息连忙放下手中的梳子,低眉顺眼地欠身道:“是奴婢不知轻重多嘴了,还请太后饶恕奴婢。” 跟在太后身边儿这么多年,她知道太后并非真的要罚她,只是这事儿,无论太后自个儿有没有发觉,她都要提点太后一句的。
“好了,起来吧。” 太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有些事情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左右九阿哥是皇后所出,又养在哀家宫里,就算皇后偏心,九阿哥也是名副其实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大清嫡子。记好了这一点,别再让哀家听到这些不像样的话了。”
“是。” 竹息和竹韵同时应声道。
皇后虽然被禁足了,但景仁宫的宫女们没有被禁足。自从春夏秋冬和江福海这几个皇后的亲信被送进了慎刑司后,皇后身边就只剩些从前的二等以下宫女以及一些苏培盛按皇帝吩咐挑过去的人。又过了几天,敬妃和端妃一块儿带着温宜公主和景宁公主在御花园纳凉聊天时,景仁宫如今伺候皇后的一个宫女来了,说是今日由她来接景宁公主去景仁宫。
“往日里不是苏培盛那边儿的人,就是惠贵妃身边的采月过来的,恕本宫眼拙,好像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端妃端详着眼前这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宫女,一张毫无特色的大圆脸,说话也不见得特别机灵,怎么皇后会用这样的人……
“奴婢兰心给端妃娘娘请安,敬妃娘娘吉祥。” 兰心规规矩矩地报上名字,再次给两位娘娘请了个安:“今日本来应该是采月姑姑过来的,但听说朝华公主有些不适,需要采月姑姑亲自照料,所以储秀宫那边儿就遣人来话,今日就让奴婢出来接公主过去。”
端妃眉心微蹙,盯着这个宫女好一会儿,放心不下这个脸生的人,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就继续温声问道:“你就带了一个人一把伞过来,打得了伞也扇不了扇子,这儿距离景仁宫还有好一段儿距离,公主岂不是会被热到?不如你先回去,再多带两个人过来吧。”
“娘娘无需多虑,这不是还有乳母和嬷嬷们跟着嘛。” 兰心声音虽小,态度却不如方才恭敬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和端妃娘娘说话?” 敬妃轻斥了一句。
“奴婢知错了,奴婢并无对端妃娘娘不敬的意思。只是公主的乳母嬷嬷们一并跟着,总是有撑伞打扇的人的,就一两刻钟的路,公主不会被热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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