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出去半天便受伤回了圆明园的事,大家明面上谁都没多嘴,私下里却传得纷纷扬扬。
晚膳后太后带着竹息过来探望,身后还跟着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的索绰罗氏。进门后太后先只是简单关心了几句孩子和甄嬛,正眼也没有给皇帝一个,然后她默不作声往榻上一坐,苏培盛讨好地笑着奉上新沏的茶,太后觑了他一眼,冷冷道:“小主子不舒服,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团在这儿,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做什么?”
屋里本来还有些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太后这话一出,瞬间安静了下来,皇帝的脸也沉了几分。
甄嬛看了一眼这对别扭的母子,识趣地福身道:“太后和皇上几日不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臣妾先去殿外看看七阿哥的药熬得如何了,再准备些甜口的果子解药味,索绰罗格格年轻,或许更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口味,要不就陪本宫一起去看看?”
索绰罗氏甜甜一笑,欠了欠身:“是,能跟昭妃娘娘学习,是小女的福气。”
说着,两人就一同退了出去,连带着苏培盛、槿夕、竹息、小厦子几个也跟着出来,掩上了门。
太后缓缓起身,走去床边一脸心疼地轻抚着喝了安神药正在沉睡的孙子的额头,厉声问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群人看个孩子都看不了吗?还是一个向来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你就一点儿都不查查吗?”
太后鲜少发这么大的火,让众人都出去后才呵斥自己儿子也是顾及他的颜面。皇帝没护住自己的小儿子,脸上也有些尴尬:“皇额娘息怒。孩子年幼顽皮,恒亲王也是一时没收住箭……”
“哀家是年老犯眼疾,难道你也是年老犯了眼疾吗?宫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事,哀家本不想插手,但如今连三岁小儿都被波及,哀家岂能白白看着自己的皇孙被折损。上回是皇帝亲自对三阿哥动了手,你有你的考量,三阿哥左右只能当个富贵王爷,哀家懒得多言。可是七阿哥还那么小……” 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冷眼看着皇帝道:“皇帝就一个怀疑的人都没有?非要哀家明说?”
皇帝眉毛拧成了结,沉吟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沉重:“朕心里也闪过些念头……四阿哥自小失去生母,养在圆明园无人照料,是得了皇后的照拂才搬回了紫禁城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三阿哥之事,或许他是言行有些不妥,才惹得弘时对他动手,但他事后私下跟朕提起此事也后悔不已,此后一直对弘时关心有加,还时常带着幼弟去齐妃那儿看望他。至于玉泉山那日,实在是众人打猎起来一时分了心,没看住弘杲,今日一早弘历也已经来勤政殿赔罪了。儿子经历过九子夺嫡一事,阋墙之争的事实在不愿再次看到,朕也问了昨日同去的人,或许这真是个意外……”
“你也会说『或许』二字!”太后瞪了一眼皇帝:“幸好七阿哥福泽深厚,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没有性命之忧。可如今皇后腹中的孩子,如果是个皇子,这可是大清的嫡子,不容有失。”
皇帝漆黑的眼中射出了一阵寒光,半晌,沉声道:“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或许是我们多心也难说,朕会让苏培盛留意着……罢了,皇额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了。”
太后这才满意地淡淡哼笑了一声:“皇帝运筹帷幄,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对了,索绰罗氏入宫伺候也两年多了,一直细微妥帖。她明年也十七了,再继续留在宫里不方便。哀家想着,也该是时候让慎贝勒完婚了。”
皇帝颔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皇额娘若有心仪的日子,儿子可为他们正式下旨赐婚。”
“哀家老了,哪儿有精力管这些,让内务府择个好日子准备着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她在哀家身边这么久,她的父亲又在允禩允禟意图谋反时护驾有功,哀家也要在她的嫁妆上尽一份心意。” 太后又看了看七阿哥尚有些苍白的小脸,眉心微皱,温声道:“七阿哥还这样小,伤口未愈实在不宜颠簸,咱们就在圆明园再住些日子吧。只是九州清晏是皇帝起居的地方,昭妃和七阿哥长日住在这里也不方便,过两日还是找软轿过来先挪回碧桐书院吧。”
皇帝明白太后的顾虑,颔首同意道:“是,回到他们母子住惯的地方也好,还是皇额娘思虑周全。”
前三日温实初怕七阿哥年纪小,伤口太过疼痛会哭闹,所以加了几味安神助眠的药,七阿哥大多数时候都睡着休息。第四日起,他逐渐减少了安神助眠的方子,甄嬛和七阿哥也搬回了碧桐书院。七阿哥这天午睡醒来,看见伏在床边的甄嬛,用小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奶声奶气喊道:“额娘,额娘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甄嬛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已经昏睡了几日的儿子正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又惊又喜间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喜极而泣道:“哎,哎,额娘在这儿陪着弘杲呢,弘杲乖,别动,先让温太医好好帮你看看。”
一旁的槿夕已经去叫了温实初,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一直候在外边儿的温实初进来了。温实初入了门刚想先行礼,甄嬛赶紧抬手道:“温大人不必多礼,赶紧过来看看弘杲如何了。”
温实初点点头,快步走到床边为七阿哥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伤口,微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