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侯大富所言,朝廷拨付的五万石粮食在镇州粮仓只待了一个下午,当晚就被辗转送到了何应钦的私府。第二天夜里,他和张员外几个富商被叫到私府,要求采购并分销这些粮食。
何应钦平日里没少帮衬大家的生意,虽然他得的好处最多,但也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利益,加上他是镇州的天老爷根本不能得罪,所以他们愿意跟他合作。
他们六个人一共买下四万石粮食,分别以高价卖给其他受灾的五个城池。后来季国又派人送来十万石粮食,他们又分销了八万石,剩下的则由何应钦自己私藏。卖粮所得的差价,他们留三分,七分进献给何应钦。
姜严华来到镇州立下了粥棚的规矩,何应钦手头没有过多的粮食可以填补窟窿,只能让他们把家底掏出来,侯大富等人不乐意,也不情愿,但是谁敢跟天老爷作对呢?只能把准备明年春天作为种子的粮食先挪出来,几个人一共凑了四万石粮食,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侯大富被逼着写下罪状,又发誓绝对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才免于一死,但为了防止他反悔,姜严华留下几个侍卫扮作家丁,时刻监视着他的举止。
按照侯大富所言,姜严华找到了何应钦藏起来的粮食,一边派人监视私府与何应钦的动向,一边继续与他同流合污。
“侯爷看,这位美人如何?”
推杯换盏,兴头正盛,何应钦故意把一位美妾推到姜严华怀里,笑得暧昧,谁知刚还笑嘻嘻的姜严华立马弹立而起,任由美妾摔在地上。
何应钦见他脸色黑沉,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姜严华是男人不假,但他是陛下的男人,可以贪财,却不能沉迷美色。连忙让美妾离开,自己又自罚三杯赔罪,姜严华才再次露出笑容。
朝堂之上,白胜男只字不提何铭羡入京之事,看着灾区一封封情势好转的奏疏,她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
“左相身子好些,却还是别太辛劳。从今日起,在大朝会给左相设座。”
身为一国之君,白胜男从不吝惜对朝臣的宠爱,但如果谁因为这份宠爱而生出骄狂,她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月前,秋试的新科状元就因为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公然大放厥词,被白胜男贬谪出京,且终身不得参加科考。
“左煦,律法修的差不多了吧?”
“回禀陛下,昨日刚刚完稿。”
“好,朕再给你一个月时间,由你牵头,带着六部再从头过一遍。大家有争议的地方标出来呈给朕,咱们再讨论一遍,争取明年三月份对天下公布。”
对于律法,白胜男向来尊重,她认为圣人所言难得糊涂可以用在任何地方,但唯独与律法有关的不行。制定、修改、实施、解释,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无比认真,甚至锱铢必较才行。
退朝后,白胜男没有立刻回到昭仁殿,而是沐雪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想念姜严华,好似宫里每一处熟悉的角落都仿佛刻下了他的身影,每一寸土地仿佛都印着他的重量,仿佛他还在宫里,又邀自己跳了一曲《凤求凰》。
“启禀陛下,卫元庭大人回来了。”
“快,带她去昭仁殿,朕换身衣服就去!”
注意到徐名越眼底的柔情,白胜男心情好,调侃了几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徐名越对卫元庭的喜欢、安国公想把卫元庭聘为孙媳妇的事她很早就知道,但为了不让他们觉得君心叵测,便没有主动赐婚。如今,卫元庭赈灾有功,如果她愿意跟自己求一道赐婚的圣旨,自己一定会成全这段良缘。
但是卫元庭对赐婚一事只字不提,就算白胜男故意把话题引到婚事上,她也假装听不懂。
“陛下,臣此次回来,除了跟您汇报昆县赈灾的事,还有姜侯发现的真相。”
呈上三本厚厚的奏疏,其中一本是卫元庭的汇报,另外两本上都是姜严华潇洒又苍劲的笔体。
对于姜严华把奏疏让卫元庭转交一事,白胜男意识到他在镇州的处境并不自由,何应钦大概率是派人时刻监视着,为了让自己及时了解真相,他才不得不假借卫元庭之手。
“卿月前送回来的书信,朕也看了,侯爷托你给朕报平安,真是辛苦你了。”合上奏疏,白胜男的心早已凉透,“这两本奏疏你看了吗?”
摇摇头,卫元庭见陛下脸色难看,关切道,“陛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
“身体没事,就是心很疼。”示意依卢把奏折递给她,白胜男平静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哀伤,“朕以为胆大包天的只有何应钦一人,原来人外有人呐!宁县的李金利也是有样学样,私自掘开了堤坝,谎称洪水过境、毁了堤坝和良田。”
某种程度上,姜严华在镇州是一只困兽,却能隔山跨水把宁县的事也查个水落石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水晶心肝?什么样的雷霆手段?卫元庭忍不住想,亏了这位大才选择效忠陛下,若是他归顺了陈国,那场灭陈之战还真不一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陛下想如何处置何应钦和李金利?”
这样的真相让白胜男备受冲击,她的头有些疼,花郎见她眉头微锁,心领神会的走到她身边,轻轻按揉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