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肃乔吃过晚饭后悄悄回到私府,邹亮没有见到挂心的陛下,反而等到了一封由随侍带回来的短信,上面只有八个字“留宿山林,明日晚归”。
邹亮因为这封短信,担心的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只能顶着满是红血丝的眸子接见了肃乔和他极力推荐的混血中年男人,萨拉玛。
如肃乔所言,萨拉玛确实是个长相粗犷的男人,鹰钩一样的鼻子显示着睿智,深深凹陷的眼睛里满是精明。邹亮喜欢聪明人,但却不喜欢精明的,而萨拉玛给他的感觉便是过于精明,这也是他不喜欢左相司徒林身边那个万岳的主要原因。
半个时辰的谈话下来,邹亮只字未提对萨拉玛的看法,肃乔担心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便见缝插针的把话题引到萨拉玛的身上。他先是说了一些于磻的坏话,又说了不少萨拉玛在治理部落时的睿智,但他口中所谓的萨拉玛之大才,在邹亮看来都是为官者必备且再平常不过的资质了。
“邹大人,陛下赐给您选贤举能的权力,萨拉玛又确实有政治头脑,您看……”
“正因为陛下赐给我选贤举能的权力,我才更应该把眼睛擦亮,好好行使这项权力。”
邹亮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结合他刚才的态度,肃乔读懂了这位一品尚书话里话外的拒绝,也明白他之所以没挑破是给自己留着颜面呢,可他收了萨拉玛的钱啊,五万两银子呢!若是这次拿不下顺泽府知县的官职,他又去哪里给萨拉玛找个闲缺呢?
真金白银已经到了口袋里,难不成他还要退回去吗?想到五万两银子可能会飞走,他的心像滴血般疼的难受。
“邹大人,能不能跟您……嗯,借一步说话?”
原来跟在李瑞屁股后的时候,邹亮就见识到了“借一步说话”的真正意义。
所谓“借一步说话”,其实说的不是话,而是价码,当年李瑞用一顿粗茶淡饭就把徐州织造的肥缺以八十万两白银的价格卖了,那一箱箱闪着银光的白银,整整码了九大红木箱子,差点亮瞎了邹亮的眼睛。
他想不出肃乔愿意花多少钱给萨拉玛疏通,萨拉玛又给了他多少钱买官。当听到肃乔说愿意给自己两万两银子运作时,邹亮呆愣片刻,肃乔以为自己给的价格不够高,连忙说翻倍也行,邹亮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邹亮拉着肃乔朝着湖边走了几步,肃乔不知道这位一品大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四万两已经是他忍痛割爱的极限了,他一共才收了五万两,也不能全掏出去落个白玩吧!
“邹大人,虽然咱们是第一次因为这个打交道,但怎么说咱们都是同朝为官的,您看您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收下这笔喝茶钱?”
肃乔是殿试探花出身,自小饱读诗书,却从小爱财。从当官的第一天,他就没想过清廉二字,因为他做官的初衷就是为了捞钱。顺安城虽然离京师距离很远,但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这些年在顺安混的风生水起,一面给上面进贡,一面问下面要钱,忙的不亦乐乎。
想当初,他为了能傍上李瑞这个大人物,甚至把自己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亲自送进了李瑞侄子李巳莱的被窝。而他的妻子从李巳莱屋里出来后,当晚就自缢身亡,肃乔为此伤心了几天,转头又迎娶了更年轻的继室。
在肃乔的心里,他为了捞钱可以牺牲一切能够牺牲的人、物,所谓颜面在他眼里更是不值一提。
“肃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萨拉玛给了你多少钱?”
肃乔刚才还担心邹亮不提钱,毕竟李瑞倒台后,传闻他又投奔了新的左相司徒林,而自己处在天高皇帝远的顺安,前两个月托人给司徒大人送的礼物也被退回了,他还真怕邹亮也会因为站队而不理自己,眼下听他提了钱,便不由心花怒放,认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启禀大人,萨拉玛给臣五万两白银,臣愿意拿出四万两给您,还希望您能……”
“先别急着说希望,我问你,如果萨拉玛不给你送礼,你会举荐他吗?”
邹亮的话问的很突然,但肃乔的脑子在与金银沾边的时候常常转的很快,他顺势接话道,“实不相瞒,萨拉玛是汉人和契丹的混血,又在后来的推举中成了契丹部族的族长,臣在五年前就关注他了,在得知他治族大有方略后,更是希望能把这样的大才招为己用,但您不知道,顺安城的每一个坑都有根深蒂固的萝卜插着,臣挪不出地方给他施展才华。”
肃乔始终观察着邹亮的神色,但苦恼的是这位大官竟然不论自己说什么都面不改色。
“于磻事件后,您让臣推举一个贤才,臣立刻就想到了萨拉玛!所以,就算萨拉玛不给臣钱财,臣也是要举荐他的。因为在臣心里,无人能出其右。”
“既然他是你心最好的人才,你为什么还要给本官所谓的喝茶钱?你在担心什么?”
邹亮冷冷的盯着他狡黠的眸子,听他道,“大人若觉得臣不该收礼,臣可以自己掏钱把五万两还给萨拉玛,但大人千里迢迢来到顺安,臣拿点私钱孝敬您,也是臣的一片心意,您可千万别跟臣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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