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许予觞说家里有很重要的事,爸爸妈妈喊她回青溪,她叫他自己先去东瑀,她跟他承诺,事情处理好,她一定会去东瑀找他。 回到白沙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续两天,不吃不喝。 第三天的时候,她不但发烧还流鼻血,赵妈妈只是轻轻地按了一下她手臂上的皮肤,就会出现青紫色。 赵妈妈流着眼泪求她: “妈妈求求你,心疼心疼自己,去医院,好不好。” 赵爸爸在赵洛殷房间门口着急地走来走去,打了好多个电话,对方还是没接。他把12岁的赵洛扬叫来, “洛扬,去,快去叫小姨夫开车过来。” 赵洛扬从二楼跑到一楼的院子,由于跑得太快太着急,差点被院子里的葡萄藤拌住脚,他踉踉跄跄地奔出大门,在柳阿婆的米粉店门口遇到了快步走来的小姨夫。 “小姨夫,我姐病得好严重,我爸说叫你开车过来。” 小姨夫看赵洛扬跑得那么急,又那么多个未接来电,一听赵洛殷的病变严重了,立刻转身快跑回家。 上次在青溪医院,退烧后,赵洛殷哭着喊着要回学校,不管赵妈妈还有小姨怎么劝她拦她,赵洛殷就是坚持要回学校。她说,如果真的会死,那我不要把遗憾带走。 赵洛殷依然高烧不退,皮肤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瘀斑,只是稍稍磕碰就会出现青紫,医生说,最近的距离只有南枫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可以治疗,必须马上去南枫医科大,否则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直接导致脑出血,随时有生命的危险。 进了南枫医科大,赵洛殷默默地跟在爸爸身后,爸爸拉着行李,迷茫地问医护人员怎么去住院部,当别人问他,是你要住院吗?爸爸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依然没讲出“是我女儿”这句话。看着爸爸一夜之间白了一半的头发,赵洛殷心里很难过,哥哥走的时候才7个月大,其实陪伴爸爸的时间很少,可是她在他身边已经长到22岁了,她无法想象,如果她的病治不好,爸爸该多痛苦。爸爸回过头寻她,明明眼睛里有她的身影,可是却空洞得没有任何表情。 爸爸出去买午餐前,提醒她不要看书,也不要看手机,要多喝水。她只是看了一眼被蓝色帘幕完全遮蔽起来的隔壁床,就突然接受了已经住进重症病房的事实。对于即将成为病友的隔壁床,她不愿多联想,发生在对方身上的故事,她想,看不到也好,至少对方也看不到她。 “咳…咳…咳…” 隔壁床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当赵洛殷看到一位跟自己爸爸年纪相仿的叔叔走进来的那一刹那,她瞬间全身发麻… 她把蓝色帘幕拉开…这一秒钟,仿佛全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也没有了任何色彩,她“嗵”地一声瘫软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楚江远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罩着呼吸机… 她永远永远不会想到,在她住进南枫医科大的这一天,会遇见她的好朋友,她永远不愿相信,在楚江远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她是唯一一个每天24小时陪着他的人。 楚江远又浓又密的黑短发不见了,只剩一张跟她一样苍白无力的脸。 赵洛殷的身体失去了重量,只有哭泣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不久前,他们还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不久前,他们还搂着彼此的肩膀拍毕业照…他明明还在毕业聚餐的时候抱着吉他激情弹唱《海阔天空》… 他们才刚刚顺利毕业,两个正值青春的青年,本该拥有健康的身体,怀揣梦想,热情地拥抱这个世界… 他们甚至可以离开故土,逆风北上顺风南下,随性东西,经历很多个春夏秋冬,去奔向心中的远方,在他乡耕耘梦想…明明他们不久前还一起热烈地感受青春的所有美好。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间蓝白色的病房里相遇? 他们的孩子都住进了重症病房,这是两位父亲最痛心疾首的事。 一样的愁眉苦脸,一样的疲惫不堪,一样的痛苦无助,两位父亲在病房里,弯着腰,低下头,皱着眉,双手交握,他们好像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神明,所以他们的孩子才会生病。 四年过去了,没有人回首过往,现在,他们只知道一件事,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他们只想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楚江远已经是肝癌晚期,过完年没多久就确诊了,跟赵洛殷一样固执倔强,不愿意马上住院治疗,都不想留遗憾,6月23号拍完毕业照,就被家人逼着住院。 赵洛殷不断地抽血输血打针吃药,在满是消毒水的病房里,她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手背上的针孔淤青,又黄又紫,慢慢地,她开始无动于衷于这些针扎的痛感,因为心痛远远遮盖一切刺痛。 从他们两个成为病友开始,她没听过楚江远说过痛,他甚至用微弱的声音笑话她胆子还是那么小,许予觞该心疼了。 许予觞,这个烙刻在她心里的名字,每提一次,她的心就会被鞭子一下一下地打,不是痛,是锥心的疼。 许予觞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有拒接,眼睁睁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掉,她闭上眼睛屏蔽掉他给她发的所有信息,然后哭着跟楚江远说自己很坏,把许予觞伤得很深。 住院的第二个礼拜,赵妈妈把她手机没收了。没有手机,没有许予觞任何消息的治疗期,漫长又煎熬,她把自己躲进思念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她无法想象许予觞现在的样子有多失落,多颓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