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进了圣人的宫门,圣人刚刚撂了一句,盛世洲便自请缨同沈南宝一块出征。
圣人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老盛懿王将把这位置让给了你,不是叫你这般糟践自个儿的!”
盛世洲说知道,“嬢嬢可还记得,当时册封小的圣旨上写的是什么?是‘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可嬢嬢,我有何报效之绩,我能文能武,却无用武之地……”
不待他说完,圣人一掌扇了过去。
“混账!这里由得你放肆!”
“嬢嬢!”
圣人却把视线钉在沈南宝身上,“是你!”
沈南宝点头道:“是我。但我仍是那句,嬢嬢虽瞧不上我,但嬢嬢别忘了,我在恭州到底施了好些日子的粥,那些百姓记得我,您想将我送去恭州,不怕引得众怒?”
圣人冷笑,“蝼蚁罢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点道理,嬢嬢比我懂得。”
是了。
她再瞧不上那些人,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何况,先前因那些个帝姬去和亲早就攒了不少民怨,这次永乐帝姬还在外积了那么多好名声,她再把永乐送去和亲…
…只怕……
圣人恨然看了一眼盛世洲。
“真想好了?”
面上仍是愤愤的,但语气却软和了不少,多了点温情的意味在里头。
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时刻,沈南宝突然想起了永福。
想起自己出逃前,永福在自己宫殿絮絮叨叨的那些话。
她突然替她觉得心酸。
永福一辈子都希冀着嬢嬢能待她好点,像那些世俗母女一般,可嬢嬢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思想跑了小差,待那边言讫,才发觉圣人已经下令,由盛世洲随她一道去边陲,同那些个将士们上阵杀敌。
圣人害死了风月,沈南宝并不想与她致谢,起身便要准备离开。
只是听到身后,圣人温声说盛世洲铮铮汉子时,她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
“永福走时,你同她说了什么?”
圣人一顿,一时竟愣在了那儿。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是督促她将赤那族的机要偷出来,还是叫她谨言慎行?
她拧眉看向沈南宝,“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南宝并非想知道些什么,她垂下眸,“就是问问罢了。想知道,元姐姐……是否得偿所愿。”
圣人身子明显一僵,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她。
沈南宝却自顾自行礼退下了。
后来临行那天,盛世洲寻了机会问她,说那日圣人其实有话想问她。
沈南宝道:“人活着时候不念,死了才念,有什么意思。”
永福帝姬出嫁后半年,因嫉妒新得宠的豢妃,被仗了五十
打板子,等宫人发现时,早死在了榻上。
据说死的时候,亵裤都还在腿弯处。腚上血赤糊拉的,把被衾都染透了。
这景象骇惨了发现的宫人。
但传到赤那王耳朵里,却是轻飘飘一句,“瓷玩意。”
沈南宝握紧拳,不想再跟盛世洲说话,将辔头一甩,遥遥甩开了盛世洲。
后来到了边陲,盛世洲还想同她说话,沈南宝也不搭理。
反正都到了这地界儿上,圣人鞭长莫及,她也不用作那些虚与委蛇,只数着日子,等着和萧逸宸重逢的那刻。
是了。
早在恭州,萧逸宸递给她的书信里。
他便料到了这一刻。
可真见到了人,想将她辗转到别地儿的时候,她却不干了。
“你把我送到了那儿,是不是还要回来?”
萧逸宸以为她是在担心,安抚道:“只要战事平息,我会回来的。”
沈南宝却是摇摇头,“你想叫我独自偷生么?不说弃了你,便是这些战士,大宣的百姓,我也不能这么做。”
萧逸宸蹙眉,“可你留在这儿……”
沈南宝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什么都能做。更何况,我是大宣王朝的帝姬,有我在,同将士们一同进退,也不叫他们寒了心。”
她一向这样。
打定了主意,谁也拗不过她。
萧逸宸听罢,迟慢且无耐的笑了,“早知道会如此,我便不出这么个馊主意了。”
沈南宝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传来的暖意,嘴角含起一抹家常的温笑,
“这个主意顶顶,不止能日日瞧着你,还能替我那些姐姐报仇。”
但仇,哪里是那么容易报了的?
大宣遭奸佞侵淫许久,简直到了满目疮痍的地步,纵使有萧逸宸他们的奋然抵抗,但依然节节败退。
这般坚持了两年。
最终还是以圣人签了降书落幕。
至于萧逸宸和沈南宝。
在最后一次战役,本打算双双赴死,却被盛世洲一把拽出了火坑。
火光里,盛世洲冲着两人笑道:“往南一直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