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很是混账,她却还愿意这般帮自己,甚至还愿意收留非亲非故的念儿……
沈南宝目光从眩晕的日幕里拢回来,叹了口气,“到底相识一场,又是念儿的伯母……就按这边的礼俗厚葬罢。”
说是厚葬,但恭州这等小地界又能隆重到哪儿去?
置办一副贵点的吉祥板,请上复者,再邀上沾亲带故的人来灵前嚎上一嗓子,也算是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了。
走的人尽妥帖了,活着的人还得处处考虑。
譬如刘家那个瘫在床上的大郞,非亲非故的,从前陈芳还在,帮衬帮衬也无妨,现在陈芳没了,再帮衬只怕那些个碎嘴子。
绿葵说了她的打算:“城西有个官府开设的福田院,专是收留那些鳏寡孤独或衣食无着的饥民,夫人不若将那刘家大郞置到那儿去?”
不过有一点。
那福田院只寒冬收人,来年开春又会将人都放了。
怕沈南宝顾虑着这,又道:“咱们再出点血,往官府那儿补贴些,也不怕那边官府放人。”
沈南宝不置可否,坐在圈椅里,手指一搭一搭地敲
击着扶手,清脆可闻。
半晌,她才开口道:“这事且得好生谈,你叫人备上车马,我去找江府尹。”
绿葵一怔,不明白区区刘家大郞的事,何苦值当夫人亲自跑这么一趟的?
不过夫人向来有她的主见,自己多嘴反倒显得多余,遂立时领了吩咐下去准备了。
晓得沈南宝要来,江府尹早早的就等在了府门外,见到那辆熟悉的马车拐出把角儿,忙忙拈起裙衽迎了上去。
“夫人有事叫家下人捎信儿过来就是,何至于这么折腾的走一遭子。”
沈南宝看了眼他身后泱泱的家眷,笑了笑,“下次记得了,也省得叫江大人费这么些周章。”
江府尹讪讪的。
一旁的江夫人倒迎了上来,脸盘子上端着和煦无缺的笑容,“是妾身听闻那东巷临街口出了个米铺西施,心底好奇得紧,所以拗着大人要一起出来见识见识。”
说着,大大方方地接过沈南宝的手握在掌心,“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萧夫人果然漂亮得紧哩。”
沈南宝虚应着她,“都是坊间人打胡乱说罢了,江夫人您莫要开我玩笑。”
江夫人神情划过一道奇异的光亮,“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萧夫人您可不要谦虚。”
两人你奉承一句,我推诿一句,就这么来到了大厅。
江夫人借着准备酥酪糕点的由头退了下去。
厅里一霎就剩下了江府尹与沈南宝。
沈南宝见状直接开亮话,“我过来也不是
为别的事,就是为那福田院的事。”
江府尹没言声儿,一副静待后文的意思。
沈南宝便接着道:“我来时打听了些,福田院每年能收纳的鳏寡孤独至多有百余人,再有也不成了,但我近来瞧这天景,只怕今年这凛冬极为严寒,到时候路上饿殍不胜可数,正好我米铺在衙门存放得有富余的粮米,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将这些米用在这上头,这样既解了民生,也缓了官府手头上的紧,一举两得。”
说完,转过手,捧起一旁的桂花熟水慢慢喝了起来,等着江府尹那壁的回话。
江府尹呢,听了后猛的一愣。
倒不是说不愿。
只是纳罕沈南宝怎晓得今年会是个严冬?
纳罕归纳罕,这等子上门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沈南宝便顺水推舟让江府尹着人去刘家将那刘家大郞也收进福田院去。
跑一趟的事罢了,江府尹立时拍了衙差去办。
沈南宝见目的已经达成,同江府尹客套了几句,就说米铺还有事要忙,打道回府了。
江府尹将人送到门口,转身回了大厅。
方才下去的江夫人这时正指派着下人收拾残局,见到江府尹来,立时迎了上去问了沈南宝今日到这儿的来意。
江府尹一壁儿说,一壁儿坐上官帽椅纳罕,“其实她要塞刘家大郞进福田院也就是一嘴的事儿,何必折腾这些?还白白贴进来好多粮食。”
江夫人眼珠滴溜溜一转,道:“你以
为她是要塞个人进来?她是要拿这些粮食来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