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在外的女儿,欣喜之余,也不乏忧愁,忧愁这流落在外的女儿被市井教养得粗俗太过,眼界太窄……
毕竟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个儿的儿女,懂得谦抑,举动由礼呢。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官家脸上浮起一丝笑,“你定了徽号,身份自然不同以往,曾经那些,也当做梦一场,而今梦醒了,便都一笔勾销了,知道么?”
这话,是说陈方彦那道婚旨。
也是说她同萧逸宸的事。
是啊。
她怎么忘了呢?
萧逸宸他……爹爹是自个儿爹爹勒令斩杀的啊。
沈南宝怔了怔,刚刚还因亲人相见的激动如风过烟灭,飒飒没了。
而官家呢,似乎没察觉到她异样,只道是又要静养,便叫张太监好生护送沈南宝去凤阳阁。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碎嘴的家伙儿,前脚沈南宝一出福宁殿,后脚满皇宫都传遍了。
也因而,等到沈南宝被张太监送入凤阳阁,都还没宣读圣旨,那永福帝姬便临了门,满袖洒金迎着天光,将那一张脸照得奕奕生亮。
“怪道初见妹妹便觉得好生亲切,没想这是骨子里斩不断的血缘作祟哩。”
沈南宝看着永福帝姬那双带笑的眼,眼底却如死水,一点波澜都不兴,她翣了翣眼,笑,“可不,也怪不得当初嬢嬢见我会那般错愕呢。”
圣人同沈南宝一相见便责罚了沈南宝的消息,并不是宫中辛秘,遂这话一出,便是张太监也动了容,更隐约嗅出来一点天大惊秘。
而这点惊秘,不是他这样的都知能去参透的,张太监因而忙忙捵了脸皮笑,“劳驾永福帝姬,小的还得宣读官家的圣旨,早点回去赴命。”
“你宣。”
永福帝姬乜了眼沈南宝,嘴抿了抿却没说什么,唯是牵了衽跪首下来听旨
但张太监念的是什么,其实永福帝姬一个字儿都没听见,她只一径的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嬢嬢当初见了沈南宝会那么错愕呢?甚至还要下杀心?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辛秘。
永福帝姬想不周折。
那壁的张太监早早念完了圣旨,把圣旨还有帝姬的金册都交给了沈南宝,转过头,见永福帝姬还在那儿跪首着,不由的唤,“永福帝姬?”
沈南宝见状道:“张都知先去给爹爹复命罢。”
她笑容温婉,很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张太监也不觉得两人真会闹出什么来,毕竟永福帝姬上头还有圣人,圣人因着私动皇城司的事被罚俸禁闭,而今要是永福帝姬再同永乐帝姬龃龉,那便是罚上加罚,指不定官家就要以不教养之责,撤了圣人六宫之责呢。
张太监想法流水一样的过,当即一俯身,脚底抹油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沈南宝招来宫人把帝姬的金册还有圣旨拿下去后,这才伸手拍了拍永福帝姬的肩头,“姐姐。”
这话落,永福帝姬仰起了脸。
她迎向永福帝姬迷离的眼神,沈南宝在那片迷离眼神里轻轻牵起了唇,“姐姐这么出神,是太为我开心了么?兜兜转转,因祸得福,见着了自个儿的爹爹。”
永福帝姬恍惚被她这话刺着了,倏地站起身,拍拍裙衽上沾着的尘灰,落在照进来的一线阳光里,活泛得像一只只乱窜的蠓虫。
沈南宝拿袖掖了掖鼻,还是没忍得住,打了个喷嚏。
永福帝姬见状才笑了,“我当然是为妹妹开心,妹妹颠荡了这么些年,经历了恁么多的事,如今囫囵个儿回了来,同爹爹相见,落叶归根,我可不得高兴么!”
那浮沉直往鼻里钻,沈南宝难忍的揉了揉鼻,鼻尖红彤彤的,看起来像哭过一场般。
“那多谢姐姐了,姐姐也替我多谢嬢嬢,要不是因着嬢嬢恪守礼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官家也没想着亲自见我,也不会一看见我这张同母妃如此相像的脸庞,就这么疑窦我的身世。”
永福帝姬身形明显一颤,也不晓得她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轱辘一转,便又笑了起来,神情和煦若春风。
“妹妹的意思,我会替你如实转告给嬢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