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拿胳膊肘悄悄抵了抵沈南宝,又瞟了一眼陈方彦。
意思不言而喻。
沈南宝被她这番激红了脸,又看了看陈方彦,他也有些不自适,但眼底有一抹会心的笑意。
就是那么一丁点的笑,让她突然自惭形秽。
他做到他说的,一心一意地爱着她恋着她。
而她呢,她却欢喜上别人了。
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和菜肴很像,只要有一点点的变味儿,便只会越来越烂,再回不到从前。
沈南宝默了默,反倒先打了趣,“你平日里哪用这些,同我说说,你这是为了哪个小郎君买的?”
桉小娘子在她拖长的声调里,耳廓渐渐红了,“你说什么呢!你别作聋子打岔,我正说你的呢!”
沈南宝显得很坦然,“你别乱说……不是风月说的那样,就是……一时半会儿我同你说不陈展,但我拿他跟拿你一般看待的。”
这话,沈南宝没压低嗓子,所以陈方彦听得清清楚楚,嘴角那本来含着的笑渐渐捺了下来。
桉小娘子也怔了一怔,脸色渐渐涌上来一点窘意,直把锦帕抽出来,掸着身上压根没有的尘灰,“这该歇整一日叫人来洒扫洒扫了,怎恁般多的灰呢!”
却又踅身叫来堂倌、小鬟,要他们好好拿了掸子来拂。
这么一走,剩下沈南宝和陈方彦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打梆子的声音陡然响了,拉长着声调,呛呛呛的,像在他们之间跑着圆场,隔着桐油木砖,隔着藕灰丝绒的地毯,隔着低矮的承具、狼藉的碟片杯著……他的粉碎了的希望!
半晌,沈南宝问:“回去么?”
陈方彦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珍宝阁。
老爷儿刚刚落下了山头,里外的瓦铺还没来得及挂上灯笼,成爿的衖堂屋舍便像天沉下来的颜色,黑鸦鸦的蓝,人在其中,声儿也嗡嗡的跟着低了下去。
沈南宝的嗓音便显得格外明显了,“你早先同我说的那些……我后来细细想了,确实改变了太多,也增了不少损害,但因着恐怕那根本不确定、没形儿的事,就去禁锢住现下的脚步,何尝不是眼睁睁地瞧着旁人放一把火,大厦倾颓么。”
她凋凋的语气一如前世。
从前回想起来,总是会心感到亲切温暖,现在再听,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甚至那些与她有关的曾经,都像盏里的水丹青从眼前掠过,到最后,只剩下那一盏盏的回忆。
陈方彦嘴角扯了一下,生硬地对付道:“我知道,你总是要这么说的。”
他突然笑了声,“你就是这样的脾气。”
他的口吻里带着留恋旧日的味道。
沈南宝不忍见的,撇过头,却又絮絮往下说道:“反正都走到这地步了,也不能回头,索性就这么走下去,无愧于心就好。毕竟人的眼睛长在前头,那就是叫我们往前看,不是么?”
一锤定音,她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就把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
那些被他所珍惜的一切,她都否定了!
陈方彦浑身火烧似的,就着晦涩的夜色去看她。
可惜,太暗了!
一切都太暗了!
他看不清她的脸色,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清炯炯的发着亮,像汪着一滩池水,凉阴阴的匝遍他的全身。
他的伤形,沈南宝看在了眼里,也明白。
十多年了,刻着绝望爱意的刀即便生了锈,但仍然是刀,稍微动一动还是能绞动人的心肠。
可是正因为是这样,她需要说清楚。
需要把这刀抽出来,不然它会一直割着他,叫他这一世也过得难受。
沈南宝深纳了口气,“我其实早想同你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她感觉到身旁人明显脚步顿了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南宝却听得眼眶发酸,“上次,我说我原谅你了。其实我没说完……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欢喜上了别人……
梆子又敲响了,这次有些远,仿佛是在毗邻那条街,但乘着凉丝丝的风,灌进陈方彦耳朵里时,还是照旧的刺耳。
“别说了。”
他见她唇翕了翕将说话,眉凛了下来,“别说了!沈南宝!你跟我说这些,那么我问你,你呢?你又往前看了?”
他朝她走近。
浓长的影儿,高山倾颓般的压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沈南宝。
沈南宝不由得往后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却跟着她往前一步,“你懂!沈南宝,你比谁都要懂,我也比谁都要懂你,你是为了谁说这样的话,又是为了谁这般拒绝的我!”
他不留她反驳的空隙,语气像秋风荡平了整个巷道,“我不问其它的,我就问问你,你是怎么打算的?就这样矜寡一辈子?什么眼睛长在前头,就是让我们往前看的,要是真如你所说,头一个该往前看的便是你!”
她差点没兜得住,差点就说出她和萧逸宸根本不是兄妹的话。
好在她及时醒悟了过来,把舌尖狠狠一咬,咬断了那些话根儿。
陈方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