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葵的性子和风月不同。
风月呢,像呛人的烟火,一心为着你好,不妨凑得太近了,燃得太烈,便把身边人烧着了。
绿葵则像深流的静水,默默的流淌,默默地为你好,在你将跨出下一步时,将你映照出来,让你细细的审视,做足了考虑。
一阵风吹来,拍得槛窗洞开,飒飒吹灭了灯,四下里便陷入了黑暗。
沈南宝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想绿葵是要掏火镰点灯,便道:“不用了,我想好了。”
细碎的声响听不见了,沉默了一顷儿,才听到绿葵一声是,然后便是一阵橐橐的声。
是要出去了罢!
沈南宝思量着,抿了抿嘴,黑黢黢的境地里,嗓音空灵而格涩,“姑姑,我想问你,我母亲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爹爹的事?”
绿葵愣了愣说没有,“姐儿怎突然问起这个?”
陈方彦的话又从脑海里流水般的响过,沈南宝看着被月光淌得青白的被衾,一双眼熠熠有了光,“我就是在想……爹爹要是待母亲那般的好,母亲怎么会绝口不提他呢?”
绿葵沉默了下,道:“大抵是在沈府不好提罢。姐儿别想恁么多,早些睡。”
她听到沈南宝‘嗯’了声,便开了隔扇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说道一句,“姐儿,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喊一喉咙,小的就在外候着。”
听到沈南宝又‘嗯’了声,绿葵这才放心的阖了隔扇。
沈南宝这一觉睡得死沉,到了翌日,还是风月捏着陈方彦让人捎来的口信叫醒的她。
“姐儿,方方陈大人递来了话,说是宝儿好多了,问您今儿有空没,要不要一起去看?”
沈南宝脑子昏沌沌的,风月来搀她起床,她靠在床围上有气无力地翕了翕口。
只是话还没说,从旁蹿来一道声,冷沉沉,如冰一般,“不准去。”
沈南宝刚刚还昏沉的脑袋,跟气儿一样,一霎抽了空,她怔怔地盯着珠帘外的那道身影。
身影渐近了,伴着一串稀里哗啦的珠帘撞响,萧逸宸那张脸从那片流光溢彩里挣脱了进来。
风月哆哆嗦嗦地屈下膝,“主子。”
萧逸宸瞟了她眼,嘴角一扯,“你倒伶俐,大侵早的不给你家姐儿打水盥面,倒先替那陈都护稍口信来了。”
嗓音还算轻淡,就一双眼浸了凉水似的,看得风月浑身一震颤,忙忙埋下头,一声不吭。
沈南宝见状,道:“是我叫她这么着的,她也是照吩咐罢了,大哥哥要是怪罪,便怪罪我好了。”
萧逸宸一口气儿差点噎了过去。
他能不知道风月这么做是她嘱意的?
他不提,她却非要往他的心肝上捅这么一下么?
萧逸宸搓着牙花儿,“你倒是猴儿的脸,猫儿的眼,说变就变。从前不还怕极了那陈方彦,而今是怎么的了,同他这么黏缠?”
他有脸子说她么?
自个儿不是还同那个郑书昭恁么的难舍难分?
只是昨儿听到季管事的一番话,她心头再多的怨恼也都化作一蓬烟,一气儿消散了。
沈南宝因而透了口气,“大哥哥今儿大侵早的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她想避开话锋,他看出来了,进来伺候的绿葵也看出来,忙把铜盆放到架子上,提着壶倾茶道:“这气候见天儿的干燥了,主子这么来一趟儿少不得口渴了!主子先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话!免得拶着喉咙哩。”
萧逸宸听罢,脸色还是那个脸色,却是坐了下来,待灌了好大一口茶后方道:“我过来,便是为了这事,你不要随便叫什么人进来,也不要叫什么人给你捎口信,咱们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眼的。”
他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落在沈南宝耳朵里,简直快要发笑了。
本来呢。
想着他是有苦衷、有情由,不愿同他多龃龉。
毕竟感情这种事,争执太多太过,都会成日后的烂疽,不必揭,都存在那儿叫人格涩。
遂她只想这么静静的观望着,等到他将自个儿的事处置妥当了,到时候再细细来说他们俩的事。
可他倒好。
事没成,天天的跑来扎她的眼,非得给她戳成个筛子他才满意?
沈南宝正想不周章,廊道传来一串急急的脚步响,立在隔扇外就是一喉咙,“姐儿,方才郑二姑娘捎来的信儿,想邀您后日同她一道赴庚申会,姐儿您瞧您去还是不去?”
这挺好,她的人不能打眼,他的人倒是能,不止是能,简直把这儿当家,把郡王府的下人当自个儿人使唤。
沈南宝忍不住冷笑。
嘴角勾起的弧度,静静望住他的那双眼,无一不透露着嘲讽,看得萧逸宸莫名一讪,还来不及开口,她却先发话了,“好。”
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晓得是应和他还是应和那下人的。
但门外的脚步声却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急急远去的了。
萧逸宸听着,眉心紧紧蹙紧了,“你作什么答应?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沈南宝佯佯一叹,叹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况味,“我能怎么办呢?我要出去,大哥哥不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