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虚!就是桉小娘子都看出来了。
虽说大家都门清,这二人成了兄妹,这感情上的事不能再拿来说话。
可到底曾经有过一段,就这么快放下来,谁见了谁不腹诽一句从前有没有过真心。
桉小娘子不免望向沈南宝。
沈南宝立在光下,看着有些呆,其实谁都不知道她里子都碎了,碎得一塌糊涂,只剩下一片荒烟蔓草。
她在这片荒烟蔓草上,悲望着,一眼望到尽头。
可到底不能表露。
现在这样是她曾经希求的,她再来自怨自艾,成什么?
她兀自自哀想,那壁萧逸宸却问:“你下半晌还有事没?”
沈南宝恍惚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这种家常式的问候,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里挣脱出来,有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沈南宝捉摸不透,便如实回道:“没甚么事,就忙着铺里的事。”
她听他‘哦’了一声,一顷儿的沉默,他方又开了口:“你还记得封通直郎家么?”
沈南宝迟迟点了头。
萧逸宸道:“他家同太尉是世交,下月里宋太尉大寿,他家自是要去贺寿的,不过现下正愁着该送什么礼,遂来找到我,想说让你同他家的傅四公子择个日出去挑选挑选。”
沈南宝只觉自己听错了,她讷讷地盯住他,企图从他的神情里瞧出这话背后的荒诞和滑稽。
可她没有。
一点都没有瞧出。
她瞧出来的只有他的波澜不兴,他死水一样的平静。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他不喜欢她!
他真的不喜欢她了!
就是这个曾经叫他暴跳如雷的傅尧俞,他也可以眼睛不眨的将她推过去!
纵使心底一千个一万个念头在叫她按捺住,这一切都是她盼望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酸涩就冲上了眶,盈了满眼。
忍不住了。
她站起身,藤椅擦刮着地面,发出低沉的一声,“兄长既许诺了人家,那便这么罢,我突然想起来,茶叶将用尽了,我且得去我祖父那边一趟,我先走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嗓子里连着上一句囫囵蹦出来的。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听清。
桉小娘子倒是反应极快的,“嗳嗳”的拉住了她,“且等等,我昨儿算了账,你瞅瞅是不是这么个项。”
沈南宝脑子混沌沌的,只觉得这里布满了荆棘,哪儿哪儿都是刺芒,戳得她疼,戳得她只想快点走!
“我信得过桉姐姐……”
桉小娘子却不依照,非得要她打眼。
其实并不是她没那个眼力劲儿,反而沈南宝此刻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正正是清楚,她才非要拉住了沈南宝。
为什么?
因为输人不输阵,这么落荒而逃,叫萧逸宸这个二五眼怎么掩嘴囫囵笑?让那个郑书昭听到了又该怎么洋洋自得?
所以她不管不顾地叫了堂倌拿了账本。
她们才开不久,账本很薄,薄薄的几页纸,沈南宝略略一翻,就翻了个透彻。
然而桉小娘子还在她耳边铙钹似的,絮絮说着,“那个傅四公子人品贵重,你没来的这几日,他可是日日都过来,每次都问你好不好,我瞧着……”
桉小娘子迅疾瞟了眼座上的萧逸宸,见他神情屹然不动,不由得拉长了声调,“他可是真真欢喜你呢!”
欢喜?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般,一经想起,就能让她的肚肠绞起,紧紧的绞起,绞得麻绳似的。
让她不可抑制的疼,更不可抑制的灰心!
灰心所谓的欢喜,真真不过她一如初的想法: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他们,他们终是会变的。
这么一想,沈南宝只觉得心被什么撕扯,疼得她手指都蜷缩了。
那放在账本上的手因而狠狠一攥,攥下来了一页纸。
桉小娘子惊呼一声,忙忙抓起账本。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举动,夹带在账本里的书契飘飘然落了出来,滑在陈方彦的跟前。
陈方彦俯身去捡。
沈南宝转过身,正好看到陈方彦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上面,只是很快的,那手指像遭到了什么重创,狠狠一僵,继而狠狠一蜷缩。
一阵风灌进来,拍在湘妃的竹帘上,竹帘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窗。
听久了有一种置身扁舟的感觉。
再定定神去感受时,什么声音都没了,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黑白,只有陈方彦那双眼,那双仿佛施入了朱砂的眼,跃然眼前。
沈南宝一怔,视线缓缓下移,移到陈方彦的手上。
那只手还紧紧拽着那张书契,那张留有她字迹的书契。
几乎是翣眼的功夫,沈南宝连襻脖儿都没卸的,跑出了珍宝阁。
她听到身后陈方彦咬牙切齿的声儿,“沈南宝!”
沈南宝被针刺了一样,脚步愈发快了,都来不及风月反应的,她连拖带拽的将人拉进马车里,就让车把式打道回府。
风月不明所以,在马蹄得得声里惶惑的开了口,“姐儿,您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