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泛凉的盏沿轻划,“这没法子的事,涉及官场,我不过是个小娘子罢了,做什么不都螳臂当车么?”
可不是。
这世道就是如此。
女人就是物件,不要她们接触朝堂,只需要她们说个好亲家,银货两讫式的帮衬着族业。
桉小娘子对此分外厌恶,亦同样无可奈何,嗐了声,“你知道三保胡同刘家那夫人的事么?”
见沈南宝摇头,桉小娘子咂了咂嘴,“那刘家的老爷名吴华,平日里有个怪癖,好娇柔的小娘子,更喜好那什么‘一弯软玉凌波小,两瓣红莲落步轻’的纤小女足,所以呢,便让家里的夫人……拿厚布缠脚,希图能裹出个‘官样儿’。”
说到这处,桉小娘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官样儿’,说起来这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说什么越小的脚便越美,所以这些士族大夫都纷纷效仿,把自己的夫人,通房,甚至女儿都拿来裹脚。那刘家的夫人就是这么废了,以前多么爽朗了一人啊,站在巷道说话,胡同口都能听见她响亮的嗓门,现在呢?被那个刘老爷这么裹,裹到后来人不下不了地了,只能成日卧着,人都还没死呢,就一副死了模样!结果那刘老爷不以为然,甚至平日吃酒时还颇为自豪的说一句‘丑妇幸足小邀旁人誉’!”
越说越气,面前的膏滋被她大卸八块的拿来泄愤,“他们就没把我们这些女人当人!只把我们当成一副画,一盆草,是妆点他们房屋的东西,也是他们生儿育女的器皿!”
沈南宝自有同感,“这也没法子,就跟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般,姐姐你还好,您有您母亲疼着,尽可做着你恣意的事,我不一样,我没有人庇护着,所以走得艰难,其实不瞒您说,我倒期盼着家道中落,这样我就能从那吃人的地界里挣脱出来。”
桉小娘子道听途说过她的一些事,“我就是因此才担忧你,咱们做女子的出路无谓一条,那就是嫁个好夫家,可好夫家哪有那么容易找的去,别妨不得才出虎口又入狼穴,譬如你,你可想过,你家真真要是……那你怎么办?回到赵家,你这么乖生的一人,日后嫁给那些个莽汉,老匹夫?别说你愿意不愿意,就是我来瞧着,都觉得糟蹋了。”
沈南宝说:“桉姐姐,这些,我也都想过……”
她还没说话,桉小娘子就抢了白,“所以你想过,你怎么打算的,我觉得那开国伯爵家不行,千万不可以,还没过门就这么糟践你,嫁过去指不定怎么磋磨你呢,更何况他家那些污糟猫的事……”
桉小娘子啧然地摇起头,“至于陈候府,更不用说,那陈小侯爷见一个爱一个的,日后你必定过得艰难,只有那萧指挥使好些,待你是一心一意的,瞧瞧上次,在画舫上,那么多莺莺燕燕呢,那眼孔子里就只有你一人,你挪到哪儿,他视线就追到那儿,但他名声不太好,大家都说他是阎罗殿讨命的无常……”
说起萧逸宸,一波血潮就上了脸,冲得沈南宝头也昏,脑也涨,只管挖着膏滋搪塞,“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碰巧看见了他看我罢了。”
桉小娘子道不然,“我实话同你说,那日我私心,一意想着怎么撮合你和那宋公子,所以瞧你都不曾错眼的,也自然瞧清楚了那萧指挥使怎么把眼睛扎你身上的,说句不中听的,萧指挥使看你就跟那深山闹饥荒的狼陡然看见肉腥一样,眼睛都放着绿幽幽的光!”
桉小娘子说完,很赞同似的点头,“可见呐,萧指挥使人是坏了点,名声是不好听了点,但情根是深种啊!喜欢你喜欢得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