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彭氏一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没了?”
白茋声音更小了,几乎蚊吟,“就是……人不见了,找不着在哪儿了。”
满打满算的事,原以为会做得不费周章,等事情尘埃落定,还可作壁上观一遭沈南宝哀致痛惋的神情,没想陡中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变故。
再这么下去,蚂蚁搬秤砣,画脂镂冰倒还算好的。
就怕打草惊蛇,日后都得捏心的过!
彭氏神情再也端不稳了,什么庸风过泰山的操行都见鬼去罢,急赤白脸地冲白茋吼,“这才好久的功夫就不见了,你们是干什么差使的?”
沈南伊日日专营虏获谢小伯爷的心,这事彭氏又不曾同她细说,以至她听罢只觉得离奇,“母亲是要找什么人?”
白茋被彭氏训斥得方寸大乱,沈南伊这么一问,她没管没顾地回道:“是绿葵。”
彭氏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拿了桌上的茶盏就往白茋身上掷,“你这个打脊贱才!叫你做的事你不好好做,成天长着一张嘴喷粪,我要你有什么用,索性打发给牙婆子眼不见心不烦得好!”
那茶杯还盛早先放着的水,凉是凉透了,但架不住这么大力的一甩,甩得白茋跟淋了雨的鸡崽,跪在地上只管磕头求饶。
沈南伊仿佛方从深潭挣脱出来,声音又缓沉又惊愕,“绿葵?绿葵不是早先被母亲仗打了二十板子打发了出去,这忽而又找她是为什么?”
彭氏这当下有些庆幸自个儿这姐儿头脑不灵光,没听出言外之意,吁了口气,掉在嗓子眼的心徐徐落了下来,“总归有我的用意,你不要多问。”
沈南伊随她慢慢坐上锦杌,没再话了,只张一双眼睇向白茋。
白茋跪在冷湿的墁砖上,炎炎的日头打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似的,一直瑟瑟发抖。
彭氏呢,心下乱糟糟的,打扇疾疾款送着风,那火便愈发蹿上来,烧得喉咙要冒烟,便转了头打眼看向窗外。
簇新的阳光从枝叶间一束束蹿下来,映得满院子都是溶溶金芒,像浩浩荡荡笼罩过来的雾,把万事万物都盖在一片虚渺里,什么形迹、什么情欲都没有了,唯有那个一闪而过的灵光,越发清晰的涌上心头。
彭氏胸中愤懑的怒意也如枝头朝露,在这样的日浴下,蒸发了完全,她缓缓牵起一抹冷笑,转过眼看到沈南伊还在那里掩着团扇审视着白茋,不由眉头一皱,“伊姐儿,你先退下罢。”
彭氏一向这样,平日里看着慈睦和气,其实私下里是个说一不二,容不得人置喙的主儿,就是沈南伊也都不敢言声,遂当下听了便依循着退出去,还没走远,就隐隐听到母亲冷冷拉长的声调。
“既那人找不见,这赵家门面总找得见罢,那老俩口教养出的好姐儿,叫我栽了多少跟头,我现下叫他们还回来点不算过分罢?”
沈南伊不明白为何母亲要这么大费周折,原以为不过是为了死去的四弟弟,所以一向将沈南宝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将她榨出二两油,现在细致想来就是那个绿葵,在母亲心里都比沈南宝的分量要重。
沈南伊提襟上阶,日头大盛,游廊的风灯清浅地在檐下划出弧度,她踩在那片影影绰绰里,突然一声惊啼,扑簌簌一阵鸟翅震动,转过眼,伶仃的落叶在半空打着旋,擦出清脆的几声响。
明筝扶着她,双眼往上一眺,“虽说这天还热,但这些鸟都已经往南飞了。”
说着转过头,看到沈南伊仿佛愕住了,定在那儿,不禁道:“姐儿,怎么了?”
沈南伊抿了下唇,将那双酝着巨涛的眼望过来,“咱们府上……从前也有一个叫‘绿葵’的下人么?”
那厢沈南宝尚不知应楼阁的暗涌,和沈南宛相与了一番便回了荣月轩。
才不过几日的光景罢了,不知是因入秋还是因人不在的缘故,先前收拾齐整焕发生机的荣月轩此刻处处都透着凋敝,就是那墙角的荆桃,也蔫蔫地搭在架子上,像吃醉了酒胡乱趴地上的人,没一点可看的地方。
方官还是雷打不动地汲水,见到沈南宝进来方迎上来,“姐儿。”
她回来的事应当萧逸宸早先就给过口信,遂方官一脸还是那么无波无澜的,还说了句绿葵的事,“去管事处领月例时不小心冲撞了一壁儿来的白茋,便被彭氏打了二十仗卖给了牙婆子。”
上次绿葵挨那么一顿巴掌,沈南宝就有些预料,但她自顾都不暇,便别说保全绿葵了,她叹了口气,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所以,冰盏胡同那边是不是已经有人摸过去了?”
方官点点头,“是中侍大夫的长随,主子瞧形迹败露,便把人换了个地界儿放着了。”
喝水的人沉默下来,透亮的白瓷茶盏圆圆地盖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声音透过杯盏也有些嗡嗡哝哝的。
“多谢怹了。”
方官沉默了下来。
听她没声,沈南宝放下了盏,“怎么了?”
方官觑了她眼,摇了摇头,又抿了下唇瓣,“小的剖心说,姐儿能认真听么?”
沈南宝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又要说那些情啊爱啊的话语,直拧了眉头,“你别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