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不听了。”
一句话堵住风月的嘴,她讪讪的,又委屈地捺着嘴角,“姐儿,您就尽管威胁小的罢,没料那日小的没被那些个气死,倒被姐儿恐吓死呐!”
说得不情不愿,身子却很诚实地迈出了房,只是刚刚跨出隔栅,身后的沈南宝突然叫住了她,“平白这么找人讨要笔墨倒是不好,何况今个儿人师父还特特儿体人意地来给我们糊窗纸。”
风月转过头,愕着一双眼看她,“自家的产业,还用得着这般么?”
沈南宝却兀自沉吟道:“这么罢,你过去跟人说,我有心为三哥哥积德,亦见这些房屋破败生了些杜少陵的志愿,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所以想把手上的这些箱笼都捐与出去,做那个香油钱。”
“什么?”
风月惊得破了声,震得檐上栖鸟振翅高飞,她在那扑腾声里迈进了屋,“姐儿,那么多呢,您捐一点,一成,五成都行,您全都给捐了?”
沈南宝跟摆件似的,端端坐在那里,施了一眼给她,“忘了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么?揣着她给的东西,不嫌膈应、不嫌埋汰么?”
能化钱的物件风月哪会嫌埋汰,捂在手心里欢喜都来不及呢,至于先前什么毒不毒的话,那都是气话。
可是就算这么说,就算怎么劝,姐儿一旦决定了事,那就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都拉不回心意的。
风月怏怏的,指尖搓着衣衽要搓出花似的,“姐儿,您好铺张,您变了。”
沈南宝正喝着茶呢,这么一句幽怨的话抛出来,差点呛得她登遐,好容易按捺住了咳嗽,那风月又撅着嘴,戚戚地道:“您从前不带这样的,您从前还替老太太绣绢帕挣那几个铜板子呢,而今这么多的……眼睛不眨地送出去,小的倒还好,这要是遭老太太晓得……”
风月口中的老太太,不是殷老太太,而是沈南宝的养祖母,赵老太太。
那个被殷老太太说是市井出身、没有见识的赵老太太,会用几日纳个鞋底,去换一枚铜板,然后用这个铜板换成她最爱吃的糖人、酥饼,并告诉她,这些东西之所以吃起来香甜,是因为用辛苦和心血换来的,所以日后若是富有了也必得珍惜,不然再好的珍馐到了嘴,那也是食之无味。
沈南宝一窒,刚刚还硬仗腰子说话的人呢,现在全然没了底气,嘬着嘴吓起风月。
“你倒是真和释慧师太说得一样,现学现卖得很呐,真真说话知道大蛇七寸的道理!那你现今去告诉我祖母罢,就说我铺张,用度无节,到时我赏得几个手板子,必得叫你屁股落几杖子。”
别看赵老太太平日里多么笑吟吟的一人,这要发起威来,一条巷道的街坊邻舍都得房梁震一震,毕竟那嘴子翻起来,能撅得人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沈南宝前世回沈府也正正是因着秉承了赵老太太的功力,才能气得沈府一干子人扪心郁塞,还回不了嘴。
风月仿佛回忆起了曾经被赵老太太支配的恐惧,身子猛打了个哆嗦,一迭声地笑,“姐儿,何必呢?这些事都给老太太说,可不是得叫她老人家添忧么,您且坐着,小的这就去主持那儿说这事。”
说完,一溜烟地夺门而出,那架势跟屁股点着了火似的。
沈南宝忍不住嗤了声,视线划过来,落在那些碗碟上,笑意便浓浓的堆砌在了嘴角。
等了约莫不过半盏茶的辰光,很快就有主持跟着班首一行人赶了过来,那些成日里把‘心无挂碍’挂在嘴上的人些,大抵是从前过的日子太清苦,也太难捱了罢,遂知道沈南宝要捐一大笔财用,此刻各个都奕奕着一双目把她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