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宛还没从昨个儿被彭氏吃了定礼的事回复过来,今个儿又听要被教训,脸都白了,“大姐姐……”
想起殷老太太尚在隔间更衣,沈南宛不好就此上脸子,只得按捺了几分,“大姐姐,你方方也说了我小娘如今怀着孕,如今她跟前没个熨帖的,何况明年开春我便要远嫁,定是得好好珍惜这段时日,和我小娘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一壁这么说着,胡妈妈扶着殷老太太挑了帘子进来。
那天光就从帘子掀开的地界儿翕出来一线,光柱子似的打在她们眼前,沈南宛就在这样针样刺目的光华里起了身,去扶殷老太太另一边还空当的手。
“祖母,方才我们说的话,您应当在隔间听到了罢,母亲说要教导我,可您晓得我自来规行矩步……”
她还没说完,殷老太太转过了头,一双眼眸深潭似的窅窅映着她。
沈南宛心头一颤,那托着殷老太太手肘的指尖霎然冷得如凉水一般,竟是顷刻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南伊见状微擎了嘴角,学着彭氏教她说的那些话,敦敦开了口,“二妹妹,快莫笑话我了,规行矩步,祖母自幼教导我们规行矩步,常挂在嘴边的是什么?”
她停了一停,扬声道:“是不在乎于迹,而在乎于心!是要我们巧伪不如拙诚!就好比五妹妹罢,先前祖母病榻,日日不错时的去煎药,这便是拙诚,至于二妹妹你……”
沈南伊掩嘴嗤出了声,“依样画葫芦罢了!何况你小娘这才一个多月的胎,胎都还没稳呢,需得好好将养调息,你要是再像先前那次,弄错了药,这我那弟弟或是妹妹的岂不就没了?”
殷老太太在这样的笑声里沉下来了脸色,“夹紧你这张嘴罢!成日里口无遮拦,哪天你因着这张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壁儿说,一壁儿轻轻抽开了沈南宛的手,由着胡妈妈扶上了座。
虽是细小的动作,却叫沈南宛掉进了冷窖似的,里里外外都冰沁起来,直愣愣地讷在地心。
殷老太太呢,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只管捧着茶喟然道:“不过,你说得也在理,容小娘有孕了,万事切得小心,不能唐突,宛姐儿导示不切,不晓温情,留在跟前难免会有闪失,还是得叫大娘子教导教导才好。”
一锤定音,沈南宛这下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沈南宝想着,坐在院子的革秋上,缓缓摇荡着,那砖墙上洒下来的日光便像孩子打的水漂,跳跃出闪耀的金芒。
风月就在这样的璀璨光华里,提着好大一懿筐走了进来。
沈南宝脚尖挫着地,稳当当停了下来,“可买好了?”
风月点点头,“照姐儿吩咐的,买了白燕、红枣……这些滋补的。”
沈南宝也没看那筐里的东西,眼睛眯着盯向树梢上那一丁点的光,又问:“见到祖父祖母了吗?他们身子可还好?还像我走的时候睡不安稳么?”
风月笑了笑,“姐儿别担心,他们都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只是担心你,怕你在沈府受欺负,小的一去就拉着小的问了好些话,小的也如姐儿所说的只报喜不报忧。”
她其实还多嘴了一句,说了王妈妈的事。
不过二老听到之后神情都有些惘惘的,只叫她叮嘱着姐儿万莫行过了,也别太钻到恨眼子里去。
风月正踌躇着要不要将这些话告诉姐儿,沈南宝却问道:“祖父祖母看了我的信可又说了什么没?”
风月这时才从囊里掏出一封信来,“倒没说什么,只是去到里屋,写了信给姐儿。”
信封缟素得厉害,却叫沈南宝如临至宝般的,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复望了两傍,见无人打眼,这才将它揣进怀中,神情肃静得看向风月。
“你去时没人跟着罢?”
风月摇头,“先前是有人跟着,不过小的拐了几个胡同弄,便绕走了那人。”
沈南宝拈着裙裾跨进了屋内,让风月将窗扇阖实了,自己帮衬着垂下帘子,在幽暗的屋子里静深似的喟了声。
“我本打算着我母亲那事过了,再同祖父祖母联系,毕竟谁晓得那起子人会不会把歪主意打在他们身上,可是如今这事走向越发叫人提心吊胆……”
风月听着有些眊眊的。
沈南宝却自顾自地坐在了妆奁旁,在微光里打开了信。
‘吾儿亲启,余身体安康,夜能成寐,吾儿故不必忧切,亦不必为省觐不达致歉,余自悉知吾儿心性一向砥砺诚孝,至于吾儿信中所谓翼翼之事,余自当放诸于心,惟闻儿心中主见,深以为危,不由得切切导示,愿儿刻刻谨慎,步步行止皆存临深履薄之想,万莫萦恨于怀,撄绕其心,若能扫除净尽,养心克治,则儿必福泽悠久,余亦安肆日强。另附赠几类经年极俭积蓄,不过尔尔抄引,望儿拾捡以预日后。’
沈南宝读到这话,掂着信封从里抻出一沓各色抄引,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养祖母养祖父一辈子节俭惯了,就是每日吃食都甚少大鱼大肉,如今几乎将所有家当给她,所谓不过是晓得她在沈府过得举步维艰,更明白没有母亲庇护的她在沈府,只能揣着钱才会有底气。
沈南宝长吁一口气,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