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沈南宛听罢,施施然起了身,一脸艳羡地看着沈南宝,“五妹妹到底是个可人儿,瞧瞧谢小伯爷都为了你不顾父母之命呐。”
沈南宝到这里哪里不明白是沈南宛故意叫人让她来这儿听这么一出戏的。
为的,只怕是一报先前那事的仇快罢。
陈方彦说得没错,沈府大姑娘和二姑娘看着大相径庭,其实内子半斤八两,都是沉不住气的。
纵使南宛尚有头脑在,又如何,还不是抛了她那些劝告,只为着尽兴。
“二姐姐还是顾着自个儿罢,妨不得行差错步,连累得三哥哥连功名都求不上了。”
沈南宝说着站起来,清丽的身姿背对着窗,刺目的天光给她周围勾勒了一圈金边,却把她的神情拢在一团朦胧里。
沈南宛看不清她的脸,心底却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种恐惧,忍不住的尖啸着嗓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殷老太太听到这边的动静,唤了一声,“宝姐儿。”
沈南宝这才嗳了一声,退出花厅来到殷老太太的跟前。
她还是那样清丽素净的模样,却看得殷老太太怒火一蓬又一蓬地往脑袋上涌。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南宝屈了膝作礼,“回祖母的话,是国公府夫人说要我应允的时候。”
殷老太太点点头,没同她多兜搭,开门见山地道:“那你也算是听了个来龙去脉,既这么,我就和你好好说说,毕竟先前我病着没空管你们的事,如今既事找了门来,当着我的面来了这么一出,我不得不好好问你一句,你同那个谢小伯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把‘病着’咬得极重。
可见心里还惦记着先前那一遭的事。
或许连国公府夫人都预料不到,先前那么心心念念说心疼她的老太太,如今却又换了仇人般的面孔待见她。
沈南宝暗暗訾议,依然低着头回道:“先前谢小伯爷来府上,我已经说了,我同谢小伯爷只有几面之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语气稀松平常,说得很轻淡,却仿佛巨石一般重重压在了殷老太太的心口上,叫她喘个不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能这样?你爹爹生辰那日我不是已经同你说了?叫你不要再想着谢小伯爷,你是不是心里头不服气,嘴上答应着,背地里却反着干?是我没教导好你,叫你心里对我有意见,所以不听我的话,但我到底是你祖母,我说的那些话能害了你?你自己也听见了方才国公夫人的话,你也知道了开国伯爵家的态度,那你就应当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和开国伯爵家成为亲家的确是个好事,但是于你来说,你担不起这样的滔天富贵!你要是不嫌丢脸,不怕我们一并跟着你遭人嗤笑,那么你便接下这门亲事,我也再无话可说!”
一句一句的话砸过来,布条似的塞进沈南宝的嘴里,叫她说不出话来。
殷老太太见她锯嘴葫芦似的,以为还违拗着,愈发气盛起来,“好在你大姐姐生病,你主母伺候在旁,不若今天叫她们晓得,你今个儿少不得皮开肉绽!”
沈南宝五味杂陈,一面厌恶谢元昶一意孤行,一面厌恶殷老太太惯爱扮红脸,但她面上还是服了软,泥首在地。
“祖母,您莫要气,我和谢小伯爷真没往来,您也知道的,这段时日我何曾出去过?就是买办我也没叫得人出去,我也不太明白谢小伯爷怎么就……”
这话堵得殷老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荣月轩里有个不老实的下人在,但如今在这样的场面上搬出这话来道,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明明知道别人不怀好意,也有了由头可以质问,却在紧要关头因为这么点小小的不能为外话道而不得不刹住气儿的憋闷,实在令殷老太太不好看相。
从花厅过来的沈南宛见状,倒了一杯茶递给殷老太太,“祖母,消消气儿,先喝口水罢。”
殷老太太看着那黄澄澄的茶汤,想起那碗四物汤,只觉得眼前这个伏惟叩拜的人,指不定脸冲着莲花缠枝纹的地毯窃窃发笑呢!
忍不住的,殷老太太站起身,火燎似的一径拂开了那茶,“看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是我素日太温和了,叫你不知天高地厚,而今看来是得好好鞭策鞭策,才叫你明白什么是我们沈家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