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在旁默默不语的沈南宝踅身接过,就着白茫茫的雾气斟了两杯,递到二人跟前,嘴唇蠕了蠕到底没说话。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事应当是被人广诵的‘雷声大雨点小’。
私运兵器乃头等大事,就是上荐也得由银台、登闻检院等层层审议才敢递到丞相手上,由二相批准,方能呈现。
也因此,到了最后关头,被平章知事以‘无稽之谈’驳了回来。
当时沈南宝还听陈方彦调侃,说官家设通政司,登鼓院是为广开言路,其实哪里广开了,还不是一如从前闭路塞听。
想入云云,忽觉一道视线,带着利刃锋棱刮了过去,沈南宝抬起头,看到孔氏闲闲捧了茶,漾着水面冲她笑,“这便是五姑娘罢?”
沈南宝屈膝道是,也不多话,等着殷老太太接茬道:“才回来,没个规矩,便令她伴在我身边学学礼数。”
孔氏笑笑,“老太君教人素为整密,不像我膝下那几个姐儿,龆龀少了诱诲,以至于我在他她们跟前都是有仁无威,而今打算来给她们再修边幅,都是异想天开。”
这话若是从前说起,殷老太太还算受用。
而今听罢,殷老太太怎么都觉得有反讽的意味,她不走心地扯了个嘴皮儿,“我也是瞎子过河,摸索的走罢了。”
说着,殷老太太捧了盏,盯着茶汤上那一双老眼里的浮光掠影,心沉了下来,“你家侄儿那事,我也束手无策,其实不瞒夫人笑话,如今我家老爷因着先前那贪墨的事,正闲职查办着,根本插不上手,倒对不住得很。”
虽说求人办事,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但态度要拿出来,也为着日后好相处。
孔氏也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听了这话轻淡淡地笑,“老太君切莫放在心上,也是我那表侄时运不济,才上任便触着这等霉头。”
这话之后再道一些客套,孔氏便出了偏厅,涌入了其他女客之列,互相攀谈起来。
烈烈日头照下,镂空的支摘窗透进一缕笔直的光,斜斜照在殷老太太肩头上,衬得她那张面目沉沉,声音也幽幽。
“方才孔夫人说话时,我瞧你有话想说,你想说什么?”
沈南宝想起孔氏方才眉心的那一点颦蹙,摇了摇头,“我是想说茶有些烫,晾一会儿再喝。”
殷老太太却笑了起来,颇有点拨她的意思,“孔夫人善交际,就算没那些个耳报神,也应当晓得我们如今的情况。”
如此明知故问,只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至于在何,祖母猜不出,所以才有了而今这么一说。
毕竟方才说这话,孔氏也没叫她回避,还看了她数次,摆明了是说给她听的。
为的就是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如今伯爵府污遭事儿太多,姐儿些也都是混不吝的,让她打消攀高枝的念头,不然进来少不了上房揭瓦。
沈南宝叹了口气,忽而想起那日谢元昶站在廊下冲她没头没脑说的那番话,心里多了怨诘,那人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呢?
怨恼归怨恼,该回答的还是得回答。
火兜得久了还是会烧穿了纸。
沈南宝徐徐道:“先前二姐姐及笄时,我同大姐姐更衣碰见了谢小伯爷,他……说等我及笄来找我提亲。”
这下轮到殷老太太缓不过神来了,她原先虽然猜到可能会是这么个情由,但谢元昶是何人,家世显赫,为人又倜傥风流,还有经纶绝才,就算先前谢元昶登门来寻沈南宝,殷老太太也不觉他真会有动了娶沈南宝的念头。
更何况年岁还在这里摆着呢。
殷老太太沉吟着,调了视线看她。
乌黑浓密的发髻,藕色的领褖交错出纤长白嫩的脖颈,随着她垂首,有一种柔弱伶怜的柔美。
真是漂亮啊。
就算宝姐儿回来这么久了,看了这么多次,她都能从不同角度被宝姐儿身上的美惊艳到。
错了这么会儿神,殷老太太方定睛着她,“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