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迸出令人惊骇的声音。
一向持稳的彭氏被吓住似的,怔然看着沈南宝那一半边脸渐渐变红,隆起了丘壑似的小包。
还是风月抱着耳畔嗡嗡巨响的沈南宝,嚎哭起来,“大姑娘,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这都是您打的第二次了,上次都过去暂且罢了,但这次有老太太,有主母在,我们姐儿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僭越的,也有她们教训不是!”
风月平日里看起来迷迷糊糊,临在大事上,拉起偏架绝不含糊,当即一通说得沈南伊目无尊长,还顺带告了一通状。
回过神来的彭氏,心里冷笑,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沈南宝这个主子不好收拾,风月这个做下人的也是个贱蹄子。
彭氏看向沈南宝红肿起来的脸颊,轻嗤了声,“炒菜吃饭,锅碗哪里不碰着勺的,咱们一家人,难免磕绊,伊姐儿性子直爽打了你,是她不对,我回去自当教训,但你大姐姐也是替你心急,毕竟你是闺阁女子,这样成日在外张扬,勾引外男,不成体统不说,还污遭了我们沈家的门楣!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得挨这个训!”
所以她被打了,还得朝沈南伊叩谢跪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彭氏一番话,直接黑白颠倒,把沈南伊的狂妄悖逆都说成了殷殷恩勤。
上一次那巴掌沈南宝可以想成是她自作自受。
这一次这巴掌沈南宝有些忍不了。
沈南宝捂着刺痛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大娘子,您这话我听得不甚明白,什么勾引外男?”
沈南伊气得跳脚,“你还狡辩……”
“反了不成!”
殷老太太猛地拍案,“是想把我气死?”
这话撂下,殷老太太捂着嘴使劲咳嗽。
胡妈妈连忙拍着老太太的背,替她一边顺气,一边转盼向沈南宝,“五姑娘,您且少说两句罢,也莫要狡辩,大家都明眼看着呢。”
沈南伊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看她,“胡妈妈说得对,你还是如实招来得好,别学你那小娘似的狡辩,气死了我四弟弟不够,而今你还要继承她的衣钵气死祖母?”
高帽子扣下来,逼着她不戴也要戴。
沈南宝不禁想,她母亲当年是不是也是这般,明明不是母亲的过错,却硬要母亲背负。
沈南宝不由地转过眸,看向殷老太太。
殷老太太还在那里低低嗽着。
徐徐有节奏的咳声听得沈南宝心尖一脉冰凉。
纵使前世她体悟了那么多的不忿,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公,但人心是肉做的,再硬也硬不成石头,受了委屈还是会觉得痛楚。
‘痛楚。’
脑海里响起陈方彦轻轻的一嗤。
恍惚间,沈南宝又瞧见了他,站在窗边,一眼睇着外头的豪雨,嗓音单寒地说:“谁都会感觉到痛楚,但痛楚是痛楚,将自己这层皮儿剖开,袒露真心给那些期盼你跌到土泥的人来看,只能更惹嘲讽罢了。”
沈南宝回过来神,深吸了口气,“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得说实话,我不知道,我那日随三哥哥出去,的确同那谢小伯爷说了句话,但我不觉得就几句话,能勾了谢小伯爷的心肠,准不是大姐姐会错了意,谢小伯爷只是因着认识我,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就只说了几句话?
沈南宝是当她们傻呢?
这京畿谁不晓得谢小伯爷最风流?
他家里那几个姐姐妹妹的,哪个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他什么没见识过?
她几句话就能让谢小伯爷这样?
沈南伊正要反驳,却被彭氏拉住了。
这话要怎么接?
说不,岂不是自愧不如,承认人家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她家伊姐儿这般兴师动众了,都没讨得一点笑脸。
要说是,岂不是得反过头来向沈南宝道方才打脸的歉?
况且执意追究沈南宝勾人这事,伊姐儿也讨不了好。
毕竟怎么说,沈南宝也入了族谱,是沈家的人,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下将沈南宝闹得身败名裂,别人未尝不因此怵着不来沈府提亲。
到时候把伊姐儿拖成个老姑娘,还能嫁个高门吗?
座上的殷老太太这时终于咳匀净了,喝了口茶,长长舒了口气,“宝姐儿,你在外生养虽然落了些规矩,但我晓得你不至于这般乖逆,且你一向伶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开国伯爵配不上,所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骂也骂了。
巴掌也打了。
殷老太太这才来善后事。
还说一通明着安慰,实则贬低的话。
沈南宝看得门清儿,虽然感受着寒意从脚底漫上来,闷得心尖打突,但她还是扬着平静似水的脸庞,朝殷老太太施礼,“多谢祖母。”
殷老太太叹了一声,看了眼沈南伊,“我心里早就有定论,找你过来,也只是看着伊姐儿哭得这般厉害,想让你们俩当面把这事说个清楚,也免得你们姊妹生了龃龉,哪料到,你大姐姐这般替你忧切……”
这话便是要她实实在在受了这一巴掌。
沈南宝看得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