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依依没有焦点的眼睛看向他,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
“星沉,你是在这么想吗?”
星沉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正常人应该都没办法束手旁观。”
王依依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刚刚一定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没有出手帮我。”
星沉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她都能快速地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考虑整件事情。
王依依伸手轻轻摸着墙上的红砖。
“我先天眼盲,可是在这条巷子里,没有人觉得我应该混吃等死。
爸爸教我做饭种菜,告诉我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巷子里的叔叔阿姨们,在我小时候陪我一遍遍的熟悉这条巷子里的每一块砖,直到我可以不用盲杖可以在这里走得像一个正常人。
后来长大了可以工作了,青姨一遍遍教我认花,她拿着我的手不厌其烦地让我去感受每一朵花的不一样。
她教我花艺的各种知识,我分不清颜色的区别,她就把所有的颜色一点点的分化讲解成某种我能感受到的存在。
那是一个艰难而巨大的工程,但是我们都没有放弃,最后她成功了,我也成功了。”
脚边有毛茸茸的动静,星沉低下头,看到挨着他小腿坐着的嘟嘟。
嘟嘟很喜欢他,在星沉的脚边乖乖地摇尾巴,咧着大嘴巴憨憨的笑着。
这条巷子里,不仅是人,连一条那么温顺的狗都在努力的生活。它可以看家可以带路,也可以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星沉,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条巷子里的人一路走过来,从不把外力的帮助当成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
今天你能忍住没有参与进来,其实我到现在都是庆幸,这个巷子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些人没把我们放在眼里,重点力量一直放在棚户区另一边抗拆的那些人家。
所以直到现在这些小打小闹我都还能应付,但如果暴力再升级,我以后就应付不了了。”
星沉看着眼前盲眼的女孩,她神情一直很温和平静。
就像这巷子里被拉长的岁月时光,也像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生长出了一层层青翠欲滴的苔藓,绽放出小巧的孢子苔花。
女孩最后笑着说:“不论是今天,还是漫长的以后,你们都不需要因为无法更多的帮助我们而觉得内疚。我是你的朋友,不是累赘。”
回去的路上正值夕阳漫天,云摞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向了郊县大片平坦开阔的阔野。
路两旁刚刚收割过的麦茬还直直的立在地上,旷野的尽头是一排整齐的大树,红色的巨大太阳就挂在树梢中间。
星沉想起那死去的,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云摞,你说王依依是活在双目失明的永夜里,还是活在没有黑暗的永昼?”
云摞踩下刹车,旷野一片寂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飞鸟,从低垂的太阳边上滑翔而过。
云摞没有回答,似乎他也回答不了。
两个人下车倚在车上,在微微的晚风中看落日熔金,红霞映亮了彼此的眼眸。
“云摞。”
“嗯。”
“我来到这个世界背负着深重的仇恨,我还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可能跟王依依可能跟那条小巷有关系。”
云摞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星沉的侧脸。
“云摞,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那些非人的怪物模样,玩弄人命如草芥,你会觉得可怕吗?”
云摞轻笑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向远方,“别怕,我会永远站在你身旁。”
星沉看他,想说傻瓜,我是在问你怕不怕。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云摞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星沉,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在他鬓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除你之外,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解释为什么。”
.
与此同时,站在富豪私立医院特护病房的易承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边同一轮巨大的落日。
那被碾碎的腿和踩断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
唐芹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地说:“还是没回家。”
易承传冷笑一声,“他是以为,真的一脚把我踢成了痴呆吗?”
唐芹的嗓音发着抖,“这个混账,等我找到他,一定打到他求饶,让他跪在你面前赔罪。”
易承传转头看着她,目光冷冰冰的如同地狱的恶鬼,吓的唐芹“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你以为,他还是你那个懦弱的儿子吗?”
唐芹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往后退了退,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易承传抬起头闭上眼,一副陶醉的样子,“他可比你儿子有趣多了。”
“什么?”唐芹瑟瑟发抖地问。
易承传睁开眼睛,“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最后一定会逼他说出来的。他是谁,为什么跟易星沉长得一模一样,因为什么要代替易星沉?这一切,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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