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络在星沉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有巨大的意外。
他发现这位陛下,最近的变化太大了。
从前他看着十分温顺,有谦谦君子之风,说像什么都行,就是不太像一位帝王。
能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全凭赵太后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扶持着。
如今,他倒真像是得了赵太后真传,越来越像她了。
有了锋芒,有了脾气,也有了顶尖的手段。
终于是不可小觑的样子了。
星沉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人,久久没有让众人起身。
他淡淡说:“玩忽职守,这是其一。”
有其一,就是说还有其二。
在地上跪着的葛韦行猛地抬起脑袋。
“请陛下明示。”
星沉目光转向他,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那三人喝酒的地方,在颜料坊的福满楼,三人从酒楼出来后是往西走,经过银定桥,到了溪水巷,是在这里遇到的那位妇人,没错吧?”
葛韦行道:“是。”
“妇人的丈夫赶到后,试图把她带走,在溪水巷这个交叉路口,两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葛大人应该记得吧?”
“往南,后来他们是在南面到了丽春街后出的事故。”
星沉点点头。
“后来你查实,那夫妇二人住在离丽春街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对吗?”
“对,他们常年在西市做买卖,不是京都人士,但已经在那里住了五六年。”
星沉再次点头。
“五六年,又是做买卖,葛大人,你觉得他们对颜料坊那一片熟悉吗?”
“熟悉。”
星沉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随后在葛韦行身前停了下来。
“既然熟悉,为什么还要往丽春街跑呢?”
他这话问的十分奇怪。
葛韦行下意识解释:“那位丈夫发现妻子被流氓戏耍,害怕到当街哭泣,想快点带她回家,那是他们回家最近的路。”
这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底下大臣们都还跪着,但是相互交替的眼神中全是疑惑,显然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星沉的身后,闻络想起那日在御书房,看到他拿着京都的舆图圈圈点点。
闻络在脑海搜索颜料坊那一片的布防,忽地目光一闪,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星沉轻轻笑了一声,幽幽道:“葛大人啊,喝酒的是那三个流氓,可不是那位丈夫啊。”
“陛下,微臣实在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星沉轻轻笑了一声。
“一个头脑清醒常年做生意的商人,遇到三个蛮不讲理还喝醉酒的流氓,纠缠着自己妻子不放。
葛大人,换作你,你是心存侥幸把流氓往家里带,还是走到设在溪水巷北头的防察司据点躲一躲?”
防察司据点这话一出来,仿佛一道明镜扫清了所有人的疑惑。
京都的防察司有十四部,负责各个街道的安保和巡逻。
为了方便交接班和休息,按照十四部负责的区域,在京中设置了多处据点,常年有防察司的兄弟们驻守。
平日里京都百姓在街上遇到麻烦,求助他们是最有成效的办法。
“葛大人对那一片可能不熟,不知道防察司据点在哪,但是你刚刚说了,那夫妻二人,对那一片可是很熟呢。”
葛韦行张张嘴,哑口无言。
“当然,这位丈夫激愤之下昏了头脑也说不定。但是葛大人,杀死人的那棵断掉的小树桩,你仔细看过吗?”
“......看过。”
“你看完了,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么巧的角度能正好扎进脖子,但是想想,就算是那流氓倒霉,对吗?”
葛韦行垂下了脑袋:“......是。”
星沉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
随后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过闻络身旁,走上御前的台阶,在龙椅前转身。
“监察司已经查明,那夫妇二人为梁国密探。当时不愿往北走,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想跟官府的人有接触。
那二人一开始并没把三个醉鬼放在眼里,奈何一路上到处都有路人,那三人又的确难缠,这才在后面动起了手,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巧妙的杀了人。”
监察司负责监察百官,是皇帝手上亲自攥着的一把利刃。
如果那夫妇二人是经过特训的密探,用一根细细的木桩子杀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百官心中悚然。
刑部亲自调查的案件,完全遗漏掉的细节,陛下竟然通过上书的折子,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又从细细的一线开始抽丝剥茧,最后直捣黄龙。
这份细致,实在可怕。
他们猛然发现,面前的这位陛下,虽看着还是那张软糯的脸,但已有了真正的帝王之风。
星沉看着葛韦行,淡声道:
“刑部力有未逮,这是其二。”
“微臣有错,甘愿皇上任意责罚。”葛韦行抬头大声道。
星沉朝闻络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众人。
“梁国亡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