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翊王便带着顾明礼、秋菊以及王府护卫去了葛家庄。
这是翊王名下距离翊王府最近的庄子,那批红薯苗就种在这里。沈幼安原本打算将红薯苗种到她的陪嫁庄子沈家庄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事关重大,她还是别将陪嫁庄子扯进来了。
翊王赶到时,庄子上的管事正带着长工在田头挖红薯,众人干劲十足,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北风凛冽,寒霜未化,挥舞着锄头的汉子却都脱去了棉袄。
只穿了贴身的单衣也不觉得冷。
就连管事头上都冒了汗。
远远地看见翊王府的车马,他扯过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忙不迭地跑过去,边跑边喊:“贵人也是你们能看的?都别停,赶紧干你们的活!”
翊王和顾明礼相继下马。
因为过于激动,管事一路跑得跌跌撞撞,来到跟前时,收不住力扑通跪了下来,“奴才见过王爷,见过世子,王爷万福,世子万福。”
“多久能收完?”翊王扫了眼忙碌的人群。
“一共五亩地,现在已经收了三亩了,剩下的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收完。”管事躬着身子回道。
“产量如何?”
“高着哩!”管事激动地合不拢嘴,看着那片红薯田双眼放光,“奴才估算过,这一亩地大约能收两千斤红薯,五亩地就是一万斤,胜五谷几倍哩!”
顾明礼倒吸了一口冷气。
昨晚得了父亲的消息,他看了半夜农桑方面的书,对农作物产量略有了解。
像葛家庄这样的肥田,一亩地收两百斤小麦已是顶天了。
一万斤的产量,他根本不敢想。
翊王瞥了顾明礼一眼,将他的震惊收入眼底,继续对管事吩咐:“等红薯收下来,本王要带走八千斤,剩下的两千斤一半做种,一半分给庄子上的百姓。”
管事本以为翊王这次过来要将红薯全部带走,听到他这么吩咐,顿时感激涕零,“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翊王和顾明礼一直到半下午才带着红薯从葛家庄离开,连午饭都是在庄子上用的。
一锅水煮白菜,一碗高粱饭,便是午饭了。
即便是天子脚下,寻常百姓也很难顿顿吃上白面细米,更不要说灾年了。
庄稼人不讲究,饱肚子就行了。
管事得知翊王父子要在庄子上用饭,诚惶诚恐过后就要杀鸡宰羊,却被翊王叫住了。
翊王特意吩咐他们平时吃什么,他们今天就吃什么。
顾明礼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只吃了半碗饭,嗓子就被剌得生疼,再也不肯吃了。
翊王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碗里的剩饭吃了。
顾明礼顿时臊红了一张脸。
羞愤又害怕。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战战兢兢的。
翊王骑着马跑在前面,直至顾明礼追上来,他才漫不经心道:“为父此前南下防疫,你可知那里的百姓吃什么?”
顾明礼抬头,等着翊王的回答。
“观音土。”
“那是什么?”顾明礼好奇道。
翊王悠悠扫了眼不识民间疾苦的儿子,继续道:“那是一种高岭土,我们平常用的茶盏便是用这种土烧制的。饥荒时,老百姓没有吃食,等树皮草根都吃完,他们就会吃观音土。”
顾明礼震惊,“这怎么能吃?”
翊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观音土遇水膨胀,人吃了会有饱腹感。观音土只能缓解一时的饥饿感,并不能真正解决饥饿,人吃多了会会腹胀如鼓,活活憋死。”
顾明礼听得通体发凉。
他立即想到了午饭时被他剩下的那半碗高粱饭。
“驾!”翊王策马前行,顾明礼紧随其后,父子二人一路无话。
直到回到翊王府,翊王将收获的红薯安置妥当后,才与顾明礼一同进了书房。
自从翊王说了观音土的事情后,顾明礼便心生忐忑,一颗心七上八下。
翊王一撩衣袍在官椅上落座,看着书案前垂着脑袋的顾明礼,一阵皱眉,想都没想便呵斥了一声,“站好,挺直腰杆。”
“父亲。”顾明礼的后背瞬间绷直。
他心跳的飞快,磕磕绊绊道:“儿,儿子知错,儿子中午不该剩饭。”
“那事已经翻篇了。”翊王知道顾明礼怕自己,尽可能地温和道,“你自幼锦衣玉食,吃不下粗粮也正常,这不怪你,但……”
他捏了捏眉心,“已经过去的事,不必多想。”
“是,父亲。”顾明礼稍稍松了口气。
就听翊王摩挲着玉扳指继续道:“红薯和玉米的事,你母妃一早便找过你?”
听到这话,顾明礼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神经还是断了。
“为何不敢做?”
若不是了解他心思敏感,翊王真想问问,他是怕连累他这个父亲,还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世子之位?
翊王的声音虽然轻飘飘的,但落在顾明礼耳中却似千斤,他只觉得头顶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儿子知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