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恒其实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笑白消失意味着什么。
他学过的生物知识告诉他, 笑白那时候濒死的原因大概是过度疲劳,他想象不出来为什么笑白最后会因此而死,也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笑白那种性格的人像他们说的那样,拼死在灾难中把人们一个一个抱出来, 最后因为过度疲劳而力竭濒死会是什么样子。
卓恒也不知道,假如是这样的话,他把笑白带出来的时候, 为什么笑白救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在他身边。
他确切地知道, 自己看到这场灾难的尾声。也正因为他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根本不想去知道发生了什么。
卓恒不知道自己是被修改了记忆, 还是那一切真的就那么结束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两套空空荡荡的衣服,和一张造型非常诡异的椅子。他试图查看那个椅子到底是什么, 很遗憾,他的手指碰到椅子的一瞬间, 那个椅子彻底碎成灰烬。
在那之后,本来应该是童话一样的结局,童话一样突如其来的,“幸福美好”的结局。
假如他没有顺手捡起来笑白的衣服、想带回去给希融、没有想把衣服整理好、没有看到他口袋里的那张很旧的合影的话。
老旧的照片,两个年幼的男孩子勾肩搭背, 冲着尽头几乎是有些蠢地笑着。卓恒下意识地想问“这张照片你哪里来的”, 可惜再也没有人会回答他了。
或许是没想到, 或许只是潜意识里面拒绝去想那个可能性。卓恒木然地收起了照片,然后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试图去找人谈谈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他所认识的异种里面,他能找到的只有那个据说能够复活别人的迟世。
很令卓恒意外的是,和上一次千求万求才见到一面不同,这一回,迟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带着那副天然的傲慢的表情,站在门口抬着下巴看着他。甚至于隐隐约约的,卓恒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冷笑。
卓恒隐约觉得不对劲,稍微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口:“那个,你是不是在等谁,我有没有打扰你……”
“……我在等的就你。”迟世这么说完,和卓恒对视了一会儿,卓恒察觉到迟世的表情很微妙地改变了好几次,然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原来你不知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在这里等了。”
卓恒困惑地看着这个一贯斯文傲慢的男人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随即撇开头,最后露出了几乎狼狈的表情:“没什么,只是说一声,快回去吧。很多不太相关的人会忘记关于死亡的事情,不过真正亲近的人不会。还有,很多人会迁怒给活下来的那个人,你记着,不是他的错,是你自己的。”
拒绝思考来让自己变得轻松,到底是有时间限制的。等到卓恒回到家里,看到还没醒过来的酒酒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漠视那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他本来就不算蠢,前后连在一起,逃避的余地就彻底消失不见。有一个瞬间,他顿悟了迟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甚至于在他反应过来自己找了很久的弟弟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之前,他察觉到自己有一个瞬间,下意识地觉得卓久的死死酒酒的错。几乎同一是个,迟世的声音在脑子里响了起来——迟世大概真的是见过了很多,他总是对的。
卓恒突然想起来最后自己赶到的时候,笑白对着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救我了,毕竟我等了那么久,你都没有来。”
还有当初那个沙滩之上,自己说完那些话之后,笑白并没有否认。其实事情真的就是这样,他从那里逃出来了,并没有回去救他,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而到最后,笑白最后的求救消息依然是发给自己的,动机却无从推测了。
在酒酒醒来之前,卓恒走到了门口,捂着脸想要哭出来,却怎么也不能够。他努力想要回忆起来笑白平时的样子,却发觉自己并没有仔细在意过,脑海里面只剩下一个不太清晰的印象。再努力回忆,他才发现,记忆中的弟弟的样貌,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变得模糊得犹如被晕染的笔迹一样了。
这些话,卓恒尝试着尽量不带情绪地说给希融听,然而当他停下来第三次的时候,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希融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我大概知道了,你不用继续说了。”
卓恒低头稍微缓了缓情绪,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希融脸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卓恒刚要张嘴,这才看到希融额头脸侧类似于人类太阳穴的位置在距离地颤动着,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大家都把那些不能忍受的东西,好好收在心里放着了而已。
“我先走了。”希融放下杯子,因为手里用力没能控制好力道,听得见桌子撞击桌面发出的重重的响声。这个响声几乎是吓了她自己一跳,然后她才冷静了下来,抬起头,勉强维持着礼貌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走。
她对卓恒那边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任何兴趣,对卓恒而言,他失去了唯一的弟弟。对希融而言,其实也是一样的。这不是能够舒缓的伤痛,即便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