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武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穿过街道,来到清梦湾足浴店门口。
透过玻璃推拉门,看到一位女子盘着腿坐在粉红色的双人沙发上,专注地在编织着毛线,动作格外熟练。
她上身穿着粉红色的紧身羊毛短衫,胸部轮廓格外清晰。外面套着雪白的羽绒坎肩,下身穿着黑色丝袜和豹纹皮短裙,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安静地并排放在沙发旁。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看起来挺粗,有些分量;手腕上戴着翡翠玉镯子,晶莹剔透,显得十分贵气。
陆正武定睛一看,眼前这位光彩照人、风情万种的女人正是李雪燕!
听到门外有动静,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挑起眼皮,随手撩了撩垂下来的刘海,塞在耳后,灵巧地挪了挪身子。
及至看清门外之人的脸庞和身形,李雪燕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樱桃小口微张着,杏眼凝腮,怔怔地愣在原地。
陆正武推门进来,一汩汩温暖轻柔的香气便迎面袭来。
他在进门地垫上跺了跺脚,趁机环顾了一圈店面陈设。
正对门是个齐腰高的收银台,台面上坐着一只塑料招财猫,动作规律而机械地向他招着手。
墙面粉刷得洁白,横竖贴着几张黎姿、张曼玉、宋慧乔等几位东方美女的性感海报。
收银台右手边能看到上楼的扶梯,正对着扶梯口的,正是坐着李雪燕的那张粉红色的沙发。沙发边上,放有水桶、拖布和笤帚、簸箕等物,一张小茶几挨着沙发放着,茶几上摆了一盆绿萝和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bose蓝牙音箱里,悠然飘出刘若英哀怨的歌声。
陆正武与李雪燕目光相遇,均是一怔,然后双双快速躲闪,沉默不语。
她的长发是黄黑相间,眉心的美人痣依旧清新脱俗。鼻尖透亮,小嘴儿微抿,肤色白亮,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柔情和哀怨。
她怔了一会儿,复又捋了捋刘海将之别在耳朵后。但那刘海很快又跌落回来,她也就不再捯饬,继续熟练地编织起来。
陆正武看见,她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条红色的围巾。
她一言未发,只低着头织着围巾。
陆正武就近拉过来一张塑料板凳,远远地靠着墙根坐着。
他点上了一支烟,潇洒地抽了起来,不时略显慌张地望向门外,看着街上闪烁的灯光、匆忙的行人和安静的路面。
陆正武点烟的时候,随着打火机的声响,李雪燕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忙活着手里的针线。他才刚抽没几口,狭小的房间内已然弥漫着青蓝色的烟雾。
李雪燕缓缓起身,踩着高跟鞋,把推拉门闪出一条缝来透透气。
“吱吱吱……”
一串急促而刺耳的声音传来,李雪燕放下手里的针线,匆忙走进收银台里,蹲下身来,复又站起,接着便听到了往暖瓶里灌热水的声音。
等她从收银台里走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然多了一个水杯。是透明的玻璃杯,深褐色的木质杯把儿,杯子里面新放了一小撮茶叶,在水杯中正在逐渐舒展开来。
她袅娜地走到陆正武身边,侧身对着他,把水杯往他的怀里一杵,接着又坐回沙发,织着围巾。
他双手接过水杯,把它放在手心,一股暖流便从手心涌起、发散,迅速流向全身。
陆正武认得这只水杯。
最近一次见它,是在两年前他打架出事的前一天夜里,它那时安静地被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他用它喝过无数次水,或者啤酒,算起来这只水杯也算是老相识了。
他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胸中不免泛起一丝柔情,脑海中跳跃着之前与她相处的一些画面,内心百感交集:
“好久不见啊,老相好”,他故作轻松地率先说话,试图打破这尴尬的静默。
李雪燕没搭理他,依旧低头织着围巾。
陆正武吃了个闭门羹,颇为不爽,随即高声喊道:“哎!这就是你们店的待客之道吗?把尊贵的客人晾在这里,这像话吗?”
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李雪燕仍是毫无反应。
……
陆正武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水,嘴唇被烫得生疼,接着望向她大声喊道:“这里还有没有活人?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见李雪燕依旧不动如山,他便起身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焦躁地环顾着四周,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准备再点上一根。
“别抽了,多活几年吧”,李雪燕终于开口,想制止他。
陆正武闻言,干笑了两声,兀自把烟点上,说道:
“我以为你变哑巴了呢!看来这里还是有活人的。”
李雪燕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还是那副熟悉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恨恨地说道:“看来国家用了两年时间,还是没能把你改造好,看起来一点长进也没有。”
陆正武欲言又止,一时语塞。
整个房间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音箱里传来刘若英幽怨的歌声:
“所谓承诺
都要分了手才承认是枷锁
所谓辜负
都是浪漫的蹉跎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