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时,韩深推着晚餐进来了。
病房有个小餐厅,设施配备齐全,很方便。
钟雪扶着他一路到餐厅,然后和韩深一起布菜,每一道都是她喜欢吃的孕妇餐。
看来他很早就在准备了。
钟雪拉开凳子坐下,好心对韩深开口。
“你要不要吃点?”
“不不不,我自有安排,就不打扰你和陆总的二人世界了,你们好好吃,我这就走。”
韩深颇有眼力见儿,立马撤退走人。
几秒内就闪出了病房,并且贴心帮他们关上门。
“吃吧,应该都是你爱吃的菜。”
陆知白笑了笑,端起碗,十分熟练地往嘴里扒饭,似乎已经习惯了。
即便是看不见,他的动作也干净且利索。
只是他只吃白米饭,很少夹菜。
钟雪能猜到是为什么。
他看不见,方位不准,手不稳,所以选择不吃。
过去的半个月里,他都是这样度过的,以一种骄傲和孤僻的姿态,就这样活着。
钟雪执起筷子,夹了一大堆菜放进他的碗里,又挑出鱼肚子上的嫩肉,剃干净鱼刺,放进他碗里。
他喜欢吃鱼。
以前隔三差五总要点一条,并且爱把鱼肚子上的刺剔干净夹给她,说是那里最好吃。
陆知白尝到鱼肉的一瞬间,怔了一下,手有点发僵。
“怎么了,不好吃吗?”
钟雪察觉到他的异样,下意识往他碗里看了一眼:“我没有把鱼刺剔干净?”
“你剔得很干净。”
陆知白对她笑了笑,眉宇间的闪着几抹愧疚,连嗓音都低沉了很多。
“对不起。”他说,“本来这些活儿,应该我来做的。”
她是孕妇,理应享受到丈夫的照顾与关心。
这些菜,这些鱼,本来都应该他来夹给她,为她剔除鱼刺,再哄着她好好吃饭。
可如今全部反过来了。
他没有让她体验到一星半点的优待和幸福,反而拖累的她要照顾自己。
陆知白的嘴里越发苦,什么都咽不下去。
与生俱来的教养和骄傲在他的体内被击得粉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难受与窒息。
钟雪看向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清晰。
“陆知白,你可以难过,可以心疼,但是不能自卑。”
“照顾你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以前你迁就我,照顾我,脾气好,陪我养过病,陪我吃过饭,现在反过来,我也应该礼尚往来。”
“这是其一。”她说,“其二,你是我的未婚夫,将来要和我一起走进婚姻的人,既然认定了,我不会再改,婚姻是相互扶持,而不是一方索取。”
陆知白的喉结滚了下。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能被钟雪这样的肯定,连做梦都没敢奢望过。
可如今,这些话就落在他的耳朵里。
字字句句,无比清晰。
她要嫁给他,要和他互相扶持,哪怕他摇摇欲坠,哪怕他瞎了看不见。
“至于你的病……”钟雪的嗓音更坚定了,“我们是成年人了,有承受意外风险的能力和心态,既然意外已经发生了,那就好好接受,积极努力,至少……要活着。”
陆知白被她的话触动了。
仿佛这半个月以来,挤压在心头的阴云密布,惶惶担忧都渐渐消散,只剩下她一字一句的铸成坚固的壁垒,将他牢牢包裹住。
坚韧,又温暖。
陆知白捏着碗,手指一根根用力,泛白,说不上什么心情。
他曾经怕她跑,怕她离开他。
可现在……又怕她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