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夜起,她再也没有听见过雪落的声音。
萧令筠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猛然间睁开了双眸,喉间被软滑却坚韧的白绫绞紧的窒息感仿佛犹在,颈骨拗断的剧痛却已经消失无踪。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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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熟悉的湖蓝色纱幔,漆面水滑油亮的绿檀木雕花床架,床顶四角嵌着十六颗硕大的夜明珠,这是母后为了幼时怕黑睡不着觉的她,特意命人为她镶嵌在床顶上的,这样即使殿中熄了灯火,床上纱幔中仍有莹莹光芒照亮。可以看到在夜明珠周围,镶嵌着各种形状的螺钿饰纹,在夜明珠的光芒中闪烁着珠母特有的五色彩光。
是的,这是她自六岁起一直睡的那张床,直到那一个夜晚。
萧令筠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有勒痕,没有疼痛。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掌心,没有被夺下匕首时划破的伤口。
她从床上猛然坐起,一跃下了床,赤足直接踩在地上,殿内虽然烧着炭,冬夜里铺了金砖的地面仍然沁凉入骨,但她什么都不顾地向着殿门口疾奔起来。宫女们的惊呼她亦充耳不闻,一直奔向殿外,直到她踩在了雪地里,她才停下来,向着四周环顾。
一亭一阁,一檐一角,都是如此的熟悉。
在那些檐角之上,漆黑而静谧的夜如幕四垂,羽毛般轻而白的雪簌簌地下着。
是的,这是她从幼时起一直居于其中的听雪阁,直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夜晚。从那一夜起她再也没有听见过雪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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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出来的宫女惊惶地将裘皮袍子披在她只着单薄寝衣的肩头,还有名宫女跪在地下用双手拨开她足旁的厚厚积雪。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她还恍如梦中。直到感觉有什么轻触她的脚背,她才低头,察觉自己双足□□,就这么直接站在了雪地里。碰到她的是那名跪在地上的宫女拨雪的指尖。
她伸手挽起那名跪在地上的宫女,捋去她手上的残雪:“不用了,我这就回殿中去。”
回到殿中,萧令筠问刚才那拨雪的宫女:“雁卉,这是哪一年?”
雁卉眸中流露讶异神情,却只是恭敬答道:“回公主,是文成六年。”她虽然觉得公主问出这样的问题颇为怪异,没想到听到这回答的公主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语调也变得比平时更尖锐,问出了更为怪异的问题:“今日是几月初几?!”
雁卉心中奇怪,“今儿才刚进的腊月里,初……”她话未说完,却见公主已经再次奔出殿去。
她赶紧抓起手边的裘袍追了出去,心里暗暗叫苦,今儿的公主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还下着雪呢就一次次往外面跑,别是着了梦魇才好。
萧令筠拼命地跑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她眼前纷飞,时不时地还飘到了她的眸子里,瞬间化成了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只是抬臂用衣袖擦了擦,脚下根本不停,宫中所有的路她都了如指掌,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父皇母后所在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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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六年的腊月初一,就是这一夜。
她是否还来得及?
乾清宫离得并不远,萧令筠跑了没多久就被侍卫拦下,侍卫冰冷而客气地阻止她进入乾清宫:“这么晚了,皇上已经歇下了,公主……”
萧令筠急切地说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禀告父皇,你立刻让我进去,若是延误了片刻,就是杀头大罪。”
侍卫一怔,仔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眸中却毫无敬意,随即道:“请公主在这里稍定,末将立刻进去禀报皇上。”
萧令筠怒道:“我有急事要亲自禀告父皇,不用你禀报,你……”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心里一凉。
这名侍卫微妙的态度,以及他所穿的盔甲虽是大内侍卫的配备,内衬的棉衣却不是宫内轮值侍卫所穿的,这是夏侯栾府上的侍卫所穿棉衣。若非她在夏侯栾府上住过一年,也认不出这式样来。
跟来的雁卉气喘吁吁地将裘袍披在萧令筠身上,她下意识地将裘袍揪紧,浑身却止不住地发冷。夏侯栾的人已经封锁了乾清宫。她来得迟了。
她慢慢地后退,抬眸望着乾清宫,宫外多出往日数倍的侍卫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