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范书臣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御史台走了出来。
这一日他过得很不好,病还没有好完,就不得不来御史台处理堆积的公务,本以为耽误几天没什么大碍。
结果却被御史大人说了一通,还被迫把手里的一堆公务分给了一个来自儋州的乡巴佬。
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好好干。
范书臣想起御史大人当时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御史大人对他很不满了,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卢芊芊找王从碧闹了一场,弄得他那些同僚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也许是在一起共事的原因,所以他们都没有上本参他。
可自身不正何以正他人?
御史台连自己人都管不好,怎么去监督其他官员。
而且他那么年轻就身居高位,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也很多,等着他下台的人也很多、
若他一直不处理好王从碧和卢芊芊的事情,早晚他那些同僚都会放下情谊在朝会上参他一本的,不然最后倒霉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人,还有御史台的所有人了。
范书臣心中堵得慌,但却不知道应该找谁诉说。
找卢芊芊,她只会柔弱撒娇和哭泣,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忙。
找王从碧,她倒是能和他分析困境,找到出路,可王从碧却离开了,根本不搭理他。
这算是活该吗?
范书臣自嘲地笑了笑。
他现在的遭遇可不就是活该吗。
范书臣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但王从碧却一点和解的意思都没有,哪怕他在城外吹了一晚上的风,发热到晕厥,她都没有派个人过来问问他。
她想和他决裂,哪怕他一直拖着不去京兆尹,她都还在坚持去京兆尹催促和离的事情。
若他真如了王从碧的愿,送走卢芊芊后她会不会放弃和离的事情?
可她态度那么坚决,是不是送走了也不会回来。
想到他无论做什么都还是会得到和离的结果。
范书臣胸口仿佛被人硬塞进去一团巨大的面团,在他心头发酵,不断膨胀,直至填满整个胸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捂着喉咙,范书臣脸被憋得通红,直到文墨发现不对,在他背后拍了几下给他顺气,他才慢慢脱离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好了,我没事了。”
推开面带惊恐奔过来的看门小厮,范书臣自己走进了范府的大门。
今夜是中秋夜,所以府中灯笼高高挂起,看起来有几分佳节的样子,但细看来往的仆从却发现他们没几个脸上带着笑容。
范书臣见到他们这个样子,不好的心情越发差了。
王从碧不在,他根本不想一个人过中秋夜,所以才在御史台待到这个时候,现在他只想早点睡觉,免得看着月亮会想起
“大人。”
范砚的声音远远传来。
“夫人派人给你传信了。”
“什么?”
范书臣一愣,抬头一看,范砚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正快步向他走来。
“母亲这个时候来信做什么?”
范书臣还以为是范老夫人来了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你把信放在我房里,我明日再看。”
“不是老夫人,是夫人。”
范砚强按捺着激动说道:“夫人让秋月过来了。”
这,这是王从碧给他传话了?
范书臣听到范砚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范砚又说了一句话后,他才蓦地回神,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没说错,确实是从碧夫人吗?”
“是。”
范砚刚点完头,就被范书臣抓住了胳膊。
“她说了什么?”
范书臣一脸惊喜地问道:“是不是今夜中秋,她让我过去?”
“你怎么不让人来和我说一声?”
范书臣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吩咐文墨道:“你赶紧去准备衣服和热水,我先去洗个脸,再”
“不是,大人”
范砚连忙拦下急切的范书臣,“夫人只是说让你三日后和她见一面,没说是现在。”
“不是现在吗?”
范书臣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也暗了下来。
但只一会儿,他的脸色又亮了起来,“没事,明天,后天,或者哪一天都可以。”
范书臣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感觉胸口一阵轻松。
他本以为王从碧不会再搭理他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约他见面。
这是不是代表王从碧原谅他了?肯和他回家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从碧会选择三日之后,但他都等了那么久,晚几天也没什么事的。
只要王从碧肯回来,他什么都好说。
范书臣平时自持朝廷重臣的身份,情绪很少外露,但现在他却忍不住高兴,笑出声来。
范砚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范书臣这么高兴的样子了。
不过他还是小心提醒了一下,“大人,这次见夫人可不要再与她吵架了,好好和她说一说,她总会理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