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谢流玉手忙脚乱地摸索烛台,又掏出火折子点灯烛,再次追问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谢子婴的语气却带了冷意,淡声道:“没什么。”
这是谢流玉始料未及的,随着灯烛被点着,他便看到床下有个倒地的木雕貔貅——这只貔貅一直是放在谢子婴床侧的案几上的。
而这会儿谢子婴正睁着眼,仰躺着看床帐。
谢流玉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将那貔貅捡起来重新摆好,又问道:“这怎么自己掉了?”
“我掀的。”
谢子婴突然间不耐烦了,“你们说话就不能走远了说,非要让我听到?”
“你听到了?”谢流玉着急解释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你家阿猫阿狗入睡这么快?”谢子婴打断道:“林姑娘的心思,傻子都能看出来,你究竟是白痴还是装的?”
早些时候因为林柚的出现,谢流玉心里本就烦躁,这会脑海中异常混乱,此时听这小子语气不好听,便也挑眉道:“无缘无故,你小子抽什么风,别闹了行不行?”
谢子婴白他一眼,二话不说又把那貔貅掀了。
巨大的响动吓了谢流玉一跳,他这回不乐意了,“谢子婴你够了没有?你除了会在我们这些宠着你的人面前闹脾气,你还会些什么?你也知道你爹不在,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少给我耍小孩子脾气!”
谢流玉气不过,再次捡起了貔貅,还“嘭”的一声,重重地搁到了案上。
谢子婴气得脸色发白,奈何心口疼得厉害,又不能大声嚷嚷,便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啊,没了我爹,我算什么东西?你姓温,我姓谢,你我本就不是亲人。”说罢一掀被子盖过头,爱搭不理了。
谢流玉一时气急,“不是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以为我想管你,让你少耍小孩子脾气,你倒来劲儿了是吧?!”
谢子婴在被子中冷笑一声。
看他态度不好,谢流玉突然有些想不开,转身便走,还扔下一句,“行啊,你爱怎样怎样!”
可惜的是,他腿才迈开一步,又心软了。
谢流玉心里很清楚,他们两人之间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示软。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这兔崽子的臭脾气,他最受不了别人发他脾气,若有人惹他不高兴了,别说摔普通的茶杯,就是让他当场摔了随珠,那也是毫不犹豫的。
谢流玉深吸一口气后,默默转回身继续犯贱,道:“子婴对不起,是我话重了,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
谢子婴依旧不理不睬。
谢流玉很受挫,他是想再发火的,但这回强行忍住了。
其实谢子婴素来有个毛病:倘若有人扇他一耳光,在他发脾气之前又赶紧道歉,再给他颗糖,他是绝对冷不了口气的。
他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毛病,既让谢流玉庆幸小兔崽子绝对能哄回来,又令他无时无刻担心这小子会吃亏。
谢流玉想清楚后,决定继续示软,“好了子婴,丞相不在身边,还有我给你撑腰,谁要敢欺负你,我一定打到他哭爹喊娘,我虽姓温,可我也姓谢啊,我还是你哥!”
“……”
谢流玉接着犯贱:“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方才是我混蛋,这样吧,等你好了,我给你当牛做马一天,别生气了行不行?”
如谢流玉所言,谢子婴的确吃软不吃硬,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将被子掀开了,又恶狠狠地瞪谢流玉一眼,闷声道:“你就会趁我难受的时候气我!还有,我什么时候让我爹给我撑腰过?”
谢流玉赶紧道:“我随口说说。”
谢子婴轻哼一声,又道:“林姑娘对你的心思连我都看出来了,就你一个人没看出来?天色还未见亮,你这么赶她走了,她若是没去找徐伯送她回去,你难道不怕她出什么事?还不快滚去追!”
谢流玉默默地听着,哪怕很想反驳,也还是强行忍住了,因着林柚的事,他着实心烦意乱,实在没有精力跟谢子婴吵了。
再说谢子婴这病每回发作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这种事搁谁来看,都清楚他这病不轻。要是他再出点什么事,那自己又得后悔很长一段时间。
谢流玉叹口气,总算妥协道:“好,我去找徐婶照顾你。”
谢子婴没再接话,谢流玉也不吭声了,默默转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再次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子婴,还记得你说的怪力乱神吗?我忽然相信世间存在这种力量了。”
“什么?”
谢流玉沉吟片刻,道:“关于温公子的,也关于你的,我现在告诉你,你自己斟酌一下有没有可能。”
谢子婴静静地等着下文。
谢流玉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医馆醒来时,跟我说除了浑身乏力,没感觉到哪里难受——可你知道当时医师是怎么说的么?”
他似乎隐忍着什么情绪,又轻声道:“医师说,你那两刀的伤口太深了,根本就没法治了,甚至、甚至那时候你的气息格外微弱……微弱到我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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