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落星和潘胜利的位置中间隔着张金豆,她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此时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正打架,虽然很困,但绝不能在庭审上睡着,他猛地睁大眼睛,注意到谷落星的目光,他冲她投出困乏的一眼,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再次瞪大眼睛,强行让自己精神起来。 他看起来这么自然,是根本不介意被她发现吗? 谷落星又仔细看了看照片,这才发现拍照的角度稍有不同,但认真观察,明显感觉陈真妮的照片光照更好,也更清晰了。 因为是在同一个房间拍的全景照,谷落星才会认错。 陈真妮只是和他们想到一起去了,谷落星松了一口气。 陈真妮用激光笔指了指标志着平善根死亡位置的白线,又指了指调查资料里的照片同样的地方。 “啊。” 旁观席前排有个人发出低呼,人形的位置与面条掉落的地方靠得很近,如果单从照片看,面条就在平善根的身前。 此时高鸣的脸上的肉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一滴汗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其他人看不见,但他却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陈真妮微笑,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我换一个问题。高警官,如果真如被告曾雪柔所说,福瑞梅倒地时带掉了碗,面条会先落到地上,平善根进门后喝了毒饮料吐血倒地。那么即使平善根的身体没有碰到面条,吐出的血也应该有一部分在面汤上面,而不是图片上这样,血迹已经形成,又被后来的面汤弄浑了!” 旁观席上又起了骚动,谷落星却不惊讶,这和她的推断一样。果然辩方也意识到了,面条掉落的位置不对。 看来谷落星想象的,调查小组会先辩方一步找到证据的爽文套路,只存在于小说的世界里。 不过能把事实搞清楚比什么都重要。 陈真妮为了确认痕迹,又播放了一段视频。陈真妮另找了一处地方,重现了福瑞梅的家,找了两位演员来扮演死者,通过几次试验,确认了平善根倒地时的位置和面条的位置。 陈真妮又找了专家证人,确认了如果真如曾雪柔所说,确实是面条被打翻以后,平善根才中毒倒地吐血死亡,就算平善根真的没碰到面条,他吐出的血也一定会盖到面汤上,导致面汤彻底浑浊,而不是像现在,血迹已经形成,面汤慢慢流过,有一道明显的污浊痕迹。 高鸣这才露出愧疚之情,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愧疚。 “由于我的失误,在调查时将桌上的面碗打翻了,导致现场留下了我的痕迹。我很抱歉污染了现场,但我没有留下指纹等生物证据,我们是确认了不会影响到现场数据的采集之后,才进行了拍照。” “你已经影响到了,因为你们把照片里的内容给被告看,还反复让她承认过根本没做过的事,才会让被告的妄想性障碍发作,最终导致她虚构了一段杀人的记忆。” “我们没有。”高鸣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承认工作的失误,并不代表他能忍受凶手脱罪。 “曾雪柔的认罪供述完全是她自己说的。我们把照片给她看,也是为了让她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这是法律允许的询问套路。很多凶手看到受害者的照片之后,会产生愧疚之情,为了能让内心获得安宁,供述自己的罪行。” “真正犯了罪的人当然如此,但是无罪的人同样会因为看到这些场面而感到不舒服,尤其像被告这种心思敏感的人。被告有严重的记忆障碍,在病情发作时,还伴随着妄想性障碍,会将一些别人跟她说过的事,甚至是小说里、电视剧里的剧情,当成自己的亲身体验。 你们将照片给她看,并告诉她只要说了就能获得解脱,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为了让你们不要再胁迫她,她只能承认她根本没做过的事。可假的仍旧是假的,虚构出来的场景永远不是事实!” 陈真妮走到了陪审员席前,这是她第一次在庭审时,离陪审员们这么近。 坐在正中的张金豆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调香水味,张金豆因此变得不敢呼吸,她从陈真妮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狂野的东西,直到她面颊都憋红了,才大喘了一口气。 “尊敬的审判长,陪审员,可能在你们看来,被告曾雪柔的话反复无常、逻辑不通、前后矛盾,但她生了病,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大家一样,但她的理解能力远远落后于同龄人。 大家有孩子吗?我有一个孩子,今年7岁。我们能够轻易理解的意思,孩子却需要一点点从头学起,因为他们没有做这些事的记忆。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我学会了耐心。 曾雪柔也是如此,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是成人,却因为记忆受损,理解能力退化,很多大家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不能明白,也无法轻易跟人求助,只能听周围人的话,慢慢去理解学习,但这是罪过吗? 检方不仅不理解她的行为,甚至利用虚假的证据,将她的胡言乱语当成自白,这太违反法律的精神了!” 黄晓璐敲敲法槌,示意陈真妮不要再说下去了。虽然法律不阻止律师煽动情绪,但一直把检方放在火上烤,无异于打黄晓璐自己的脸,毕竟她昨天亲自把曾雪柔的自白采纳成了证据。 此时黄晓璐宣布休庭二十分钟,黄晓璐将陈真妮和高俊杰叫到身边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没人能听见她讲什么。 潘胜利对谷落星打个手势,示意有话跟她说。 潘胜利先出去了,谷落星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了差不多一分钟,潘胜利在前面转弯了。 谷落星快走几步,在潘胜利刚才转弯的地方转弯,看到前方的情形,却忽然停住脚步。 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