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对大家都好。”蒋氏目光如炬，似乎对姜平远想说的话了如指掌，她略显浑浊的眼眸中也在瞬间闪过一抹凌厉，清明的叫人不敢直视。
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胸膛中有些情绪就要喷薄而出，可脸上却依然是一派平静之色。
“像我这样，事事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么糊里糊涂一辈子，一晃眼这一生就要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看开的呢？”
听出蒋氏言语中的自嘲，可姜平远却拿捏不住她究竟是何意，神色间不禁有些迟疑。
“家族兴衰荣辱自然高于一切，儿子明白母亲为姜家操持不易，可这和今日的事情是两码事…”
“你我都清楚，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诸多不公。”蒋氏打断了他的话。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她继续说道，“我想当年叶氏能在栖霞院说出那番话，其中若没有你的默许，是不可能成事的。”
“我理解你作为姜家家主，身上的担子繁重，行事也多有掣肘，不愿意将事情想得过于阴暗复杂，可你真当我是个眼盲心瞎的老妇不成？”
“栖霞院”三个字一出来，姜平远就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僵硬。
站在他身后的眉姨娘入府比较晚，只知道栖霞院这个地方是姜家禁地，却不知其中的缘由。可看到两人的神情，也立刻明白这是一件极其敏感且复杂的事情。
她一时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了这场风暴之中。
“你们先出去吧。”姜平远沉着脸对眉姨娘和姜绾说道。
“绾儿留下。”蒋氏肃声说道。
“是，妾身告退。”眉姨娘如蒙大赦，急忙退出房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房间里只剩下姜平远、蒋氏和姜绾三人。
姜绾面容沉静，沉默不语的样子宛如一个旁观者，可漆黑的眸中却透出一种深邃莫测的神情。
在这种类似于被审视的目光下，姜平远感到十分难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火气。
才缓缓开口说道，“母亲，我确实默许了叶氏去探望…蔓青。”
姜蔓青这个名字是家族中的禁忌，突然这么被提起，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姜平远微微垂下了头，僵硬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我也不想事情会变成那样，因为也没有过问叶氏对究竟她说了什么，可我认为…最后那样的结果对姜家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当年蔓青逃婚，为了保全家族名声，是母亲谎称蔓青已死才压下此事。再后来又是您力排众议，也要将她们母女暗中接回府中。可母亲您能护住她一时，却不可能护住她一世，有这么一个隐患在，整个姜家都不得安宁，总要有个人出来做恶人的。当年之事，确有我的过错，可姜家的名声却得以保全。如今再提，又有何意义？”
说完这番话，姜平远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扫了眼蒋氏沉重的脸色，又立刻垂首不言了。
“确实没有意义，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活，可姜家上下几百口人，却还要好好活下去。”蒋氏缓缓说道。
她眼神凌厉，面容却像骤然老了十岁。
姜平远眼中不由闪过一分愧疚之色，说道，“母亲最是顾全大局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是有您在筹谋，才有了姜家如今的繁盛景象。可儿子作为姜家家主也有许多难处，许多抉择也实属无奈之举，希望母亲能理解。”
姜绾听到这里，忽然勾起了唇畔。
她生得十分清冷美丽，此刻唇角轻轻一扬，表情并不显得如何尖锐，可看在旁人眼睛里，却是笑得异常冷酷。
可她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地听着，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平远，我承认你的立场有你的难处，这也是我这些年隐忍不发的原因。”蒋氏淡淡开口道。
“多谢母亲体恤，儿子所行皆是为了姜家的未来，不敢有半点私心。”姜平远说道。
蒋氏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本性自私，从不懂得反省，对于姜蔓青的那点愧疚也不过是浮于表面，少得可怜。
索性什么也不想再说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的疲惫尽数浮现。
“平远，我今日言及这些，并非要质问于你。”
蒋氏稍作停顿，仿佛在确认内心的某种决断，而后才缓缓开口，“如今我已至风烛残年，实在是累了。这个姜家，我也不想再过多劳神费力。往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主张与决定。”
姜平远连忙诚惶诚恐道，“母亲，“母亲，您言重了。您为姜家操劳一生，儿子心中愧疚。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儿子去办，您切不可如此说。”
蒋氏微微摇头，神色变得冷峻，说道，“我乃临阳侯府的嫡女蒋淑晴，一朝入了姜府，被冠上了姜家人的身份，但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只是岁月不饶人，从姜夫人到姜老夫人，我为姜家几乎殚精竭虑了一生，却也被那虚无缥缈的名声死死桎梏束缚了一生，委实是时也命也。”
“过去的事情再追究已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