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是在颠簸的马车中被震醒的。
车轮轧到一块石头,车身猛地一颠,她的额头不慎撞上身边的硬木,一阵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醒了?”
一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散漫。
谢长宁微微一愣,这是很久没听到过的声音了。她急忙坐直身子,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在马车的另一侧,沈寻白正靠壁而坐,那一袭洁白的衣裳在略显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把玩着一个眼熟的锦盒,盒盖被他随意地开开合合,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响。
沈寻白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投来的注视目光,目光始终专注在那锦盒之上。
谢长宁急忙往怀里摸索而去,却发现之前秦峥给的药竟然不见了踪影。
哦豁,这就有意思了, 药被狗贼拿了。
“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谢长宁缓缓说道。
沈寻白嘴角微勾,听到她的话后抬起眼帘,那狭长的眼眸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还是有恙的,差点变成鬼回来找你。”
谢长宁轻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呵欠,这一动,隐隐觉得手腕有些异常。
她低头看去,便看到手腕上系着一条细小的金色丝线。她顺着丝线轻轻拉动,发现另一端竟然系在沈寻白的手腕上。
“大人这是何意?”
沈寻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指微微抬起,金线一闪,谢长宁手腕一松,便看到那丝线已被他迅速收回袖间。
随后他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怕你趁我熟睡之时捅我一剑,做个防范罢了。”
这丝线搭在她的脉间,只要她有任何的异动,他便能立刻知晓。
谢长宁若无其事地转了转手腕,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便看到马车正急速行驶在官道上,两旁的树木如飞一般地后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车内,映照出沈寻白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添几分清俊。
他似乎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又继续把玩着那个锦盒,顺手把里面的几片干燥的树叶取出来。
谢长宁眉头微微一动。
沈寻白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叶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
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将叶子放回盒中,随即合上盖子,看着谢长宁笑道:
“怎么看你有些紧张?”
谢长宁嗤笑一声,扯过一旁的软垫垫在腰间,身子懒懒地靠在马车壁上,眼睛半眯着,语带戏谑:
“我记得之前大人可是不敢靠近我的,现在只是有些好奇,从我身上搜出去的东西,就不怕带毒了?”
沈寻白淡淡一笑,“无妨,我也给你下毒了。”
谢长宁一怔。她刚才转动手腕的时候,趁机给自己把了脉搏,除了秦峥神不知鬼不觉下的迷药以外,她倒是并未察觉其他的异样。
但沈寻白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这狗贼完全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
沈寻白看她的脸色微微变化,眸中晕开笑意,把锦盒收到车里的暗格中。
“我们这是要去哪?”谢长宁问道。
沈寻白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连绵的山峦,说道:“自然是回京。”
谢长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似随意地问道:“回京做什么?”
沈寻白转头看向她,轻哼一声,微微提高了嗓音道:“你难道不想回?听说萧承韫前几日又咳了血,你这个医侍不想回去看看你那短命的主子?”
谢长宁斜睨一眼,这狗贼说起萧承韫,总是要顺嘴咒人一两句。
但她也计划拿到药草后返京,只不过药在他手中,这就有些麻烦。
两人至此没再说话,谢长宁看着窗外飞速褪去的景色,心里暗自琢磨着。
沈寻白把她带在身边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还有秦峥。
她虽然极度讨厌秦峥,但是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下药,这王八蛋往后是绝对不能再信了。
要说曹黔咬舌自尽,她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事肯定也是出自秦峥之手,秦峥一方面想让她追回失窃的宝物,一方面又把线索切断,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知卫灵芸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她一心系在萧承韫身上,要是从萧承韫身上下手......
可一想起萧承韫那病弱的模样,谢长宁心里隐隐有些犹豫。
谢长宁的心思几经变化,纷乱得如同乱麻。
突然觉得这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
她都多少年没过过这样一颗心掰成八瓣,不停地算计着各种事情,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
这种日子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艰辛,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命运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渐渐有些烦躁,从接了天外天的事以后,好像一切都开始变了……
几番思绪之间,车外渐渐传来喧闹嘈杂的动静。
谢长宁掀帘看去,便看到马车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