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娄雨贤喃喃道:“你可知这两句话出自哪里?”
孟子的《尽心章句》。
秦石头一个才开蒙的孩子,竟然会知道这两句?
他知道这两句,可又知道其中意思呢?
娄雨贤长叹一口气,这也是他读书时候立下的志向。
不过那时候他是考上童生之后,十二三岁时通读孟子,才把此句立为自己的志向。
娄雨贤是落魄寒门出身,到他这一代,已经和贫农没什么区别,只是家中人还勉强维持着寒门的颜面。
即使穷,也要撑起颜面,送他读书。
乡邻们都说娄雨贤是家族兄弟供养出来的,这话不错。
他也没有辜负家族的厚望,十六岁时考中秀才,意气风发,名声远扬,即使是县令大人,也对他夸赞有加。
他参加各种诗会文学,才华出众,擅写各类诗文,美名远扬,那时候他是多么的快乐,总觉得康庄大道就在眼前。
十九岁应试,接连三年不中,娄雨贤才有些心慌,二十二岁时娶妻生女,接着又去应试,直到掏空家底,才被人告知犯了上官父讳,不得高中。
娄雨贤可谓是从云端摔到泥土里,从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先前追捧他的那些人,渐渐远去,一个永远无法中举的秀才,能有什么出息?
娄雨贤为躲避闲言碎语,在父母先后离世,搬到白鹤滩谋生。如果落第像是一场大雨,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梅雨季节,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以至于,他依旧忘记了年少时的初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被生命的轨迹无限拉长,直至遗忘。
娄雨贤怔怔看着面前的孩童,半晌后,伸手去摸他的头顶,失笑道:“好志向。既然要拜我为师,我先给你起个大名吧。”
石头,乡下不知有多少叫石头的孩子。
“形以名定,名以定事,事以验名,”娄雨贤认真道:“你家中可有族谱?”
秦石头摇头,“没有,请师父赐名。”
“如此一来,说不定将来秦氏以你起势。”
秦石头的大名,必将写在族谱的第一页。
“你有远大志向,却不可尽出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要表明志向,又要有藏拙之心……”
娄雨贤在书房绕步三圈,停下来,对秦石头道:“秦扶清,扶清正名,以匡山河,你觉得此名如何?”
“秦扶清?”
扶有倾扶之义,清是海晏河清,这志向确实远大。
秦石头咧嘴笑得开心:“好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多谢师父!”
娄雨贤松一口气,“行,那你就回家禀明父母,若真有拜师之意,明年开春,择吉日来拜师吧!”
秦石头……不,秦扶清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师父,我一定会准备好来拜师的!”
把书藏到怀里,秦石头朝舅舅的茶铺飞奔而去。
夏天卖凉茶,冬天卖热茶,茶摊里有火炉,进来喝茶暖身子还能烤火,如此一来,王立来的生意还不错。
秦石头到茶铺时,舅舅正在烧水,他凑上去献宝道:“小舅舅,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不是要休冬假了?刚才大毛他们几个来,已经告诉我了。”王立来还有些不舍,一放假就要把石头送他自己家去了。
舅甥俩虽然相差十岁,却不耽误他俩玩得好。
石头一走,成天就他一个人来卖茶,多无聊啊。
秦石头笑得眯起眼睛:“舅舅,不是这个,是更好的消息!”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秦石头深呼吸一口气,看四周没人,这才把舅舅拉过来,露出胸前的书。
王立来眼睛逐渐瞪大:“你偷娄夫子的书了?”
秦石头哭笑不得:“不是偷!是娄夫子要拜我为师……不对不对,是师父愿意收我为徒,这本书是他借给我,让我冬假在家学习用的!”
他情急之下,话都说错了,生怕舅舅一个激动把他拉去娄夫子家中磕头认错。
王立来也高兴极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是自然。
娄雨贤再怎么考不上举人,也比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泥腿子地位也高的多,真能拜他为师,石头以后读书的路肯定更顺。
风雪大了,再耽误下去就不好归家了,舅甥二人收拾好茶摊,挑着东西,迎着风雪往家赶去。
秦石头告诉舅舅:“石头是我的小名,师父给我重新起了大名,叫秦扶清!”
“秦扶清?”王立来读着绕口,“不行不行,我就叫你石头。”
“好,你叫吧,不过等我考上功名,你就不能再叫我小名了,被人听到会被笑话的。”
“哈哈,那就等你考上功名再说吧,舅舅到时候偷偷叫你小名。”
“你还可以叫我的字。”
“字又是啥?”
“等我成年礼就能取字了,也是名的一种,不过是外人叫的,他们叫我大名太不尊重,叫我小名也不合礼数,于是就有字出现,又能表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