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头声音很大,还有些发颤,他身子不自觉地轻轻抖着,紧张地看向奶奶,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他在家里生活了五年,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郑氏因为知道,才更加明白农家子考科举的难度。
换句话说,他考科举,就是在压榨家里人的生活成本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郑氏愣了愣,又笑着轻打石头后脑勺,“你个瓜娃子,读书是啥意思你都不懂……”
“我懂!奶奶,读书就是去私塾,跟着夫子学本事,长大了考科举做官!”
秦石头的声音吸引一些看热闹的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有志气!”
“小孩子不懂事,科举能是谁都能考的吗?你看他身上的衣服……”
郑氏顺着声音看向石头的衣裳,前年闹旱,家里差点青黄不接吃不上饭,那一年没给家里孩子做新衣裳,石头的衣裳是捡猫娃子穿过的,猫娃子比他大一岁,十分顽皮,他穿过的衣服洗过还是脏破,没办法,只能打补丁。
她面上有些发热,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心口慌的厉害,说话都发虚:“行了,不买糖咱就回家!”
“可惜了,这么小就想考科举,若是家中有些薄财能送去读书,说不定多年后还真能考上!”
“科举哪有那么容易,你没听说城东李家老二吗?都考七八年了,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呢!”
“秀才咋了,朝廷还给免税呢,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中!”
“那倒是!”
郑氏牵着秦石头从集市里走出,路人纷纷扰扰的话语不断涌入她的耳朵,待走出城,祖孙二人才慢下脚步。
初春三月,护城河两岸杨柳依依,有老农头戴斗笠,盘腿坐在溪边垂钓,牧童爬到树上折下柳枝做口哨。
城外依旧热闹。
从青牛村到安溪县走路要走小半个时辰,祖孙二人一口气走了大半,郑氏气喘吁吁,找块树荫下的石头坐上去,秦石头低着头不吭声。
郑氏擦擦额头的虚汗,难得对孙儿软下心肠:“石头,回去你可别跟你阿爷说这话,咱们又不是富贵人家,那读书人穿什么吃什么你可知道?读书要用多少嚼口你可知道?”
“家里就那么些地,前年大旱那一年,家里没粮食,你阿爷差点卖地,地是咱家里人的命根子,要是卖了,咱们都要饿死!”
秦木桥没舍得卖地,而是替人家服徭役,换了些粮食回来,家里才度过难关。
这些秦石头都知道。
“可是,奶,要是我考了功名,咱家就不用交税了!能省下来不少粮食,你和娘不用那么累,我还能挣钱回来呢!”
“胡说!那秀才能是那么好考的?”
“不让我试试,又怎么知道对我来说好不好考呢?”
郑氏讲不过秦石头,也倔不过他。
他为了科举,曲线救国养鸡养鸭,现在家里人都默认鸡鸭归他管,阿爷都夸他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
郑氏拿不定主意,点着他的头道:“这事你不许回家说,我先探探你阿爷的意思。”
秦木桥今年还不到四十五,身强力壮,是家里真正的话事人。
他若是开口同意秦石头读书,家里其他人再怎么反对都不成。
秦石头眼睛瞬间亮起来,笑得十分惊喜,他扑过去抱住郑氏,“奶!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小滑头,你先别哄我,这事还不一定能成呢!”
“奶,以后我一定好好养鸡,让鸡多下蛋,多卖钱,这样说不定就能攒够钱给我读书,家里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还会捡柴火,打鹅草,帮家里干活,我啥都干!”
郑氏心中一动,呵呵笑道:“你干活还咋读书呢?”
“奶,那你是答应让我读书了?”
“我可没说!”
回到家中,郑氏把卖鸡蛋的钱藏到屋中,对石头说的话绝口不提。
晚饭时也如同往常,吃饭哄孩子刷碗睡觉……
直到躺在床上,秦石头心里还惦记这回事,他翻个身,睡不着啊睡不着,两辈子的定力加起来都不如郑氏多。
一家人躺在一个床上,他挨着大哥虎头和大姐一巧,爹和娘在另一头,锁头同他俩睡一边。
忽然,秦石头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
“别弄,孩子还醒着呢……”
“他们懂个啥?”
秦石头一阵黑线,锁头才两岁,他不会又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不行!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左翻身右翻身,果然那头安静了些。
可他一停下来,就能感觉到他爹蠢蠢欲动的手。
秦石头骨碌翻身坐起,趁机捏自己大腿一把,揉揉眼睛带着哭腔喊道:“娘——”
“石头,怎么了?”
“娘,我做梦了,害怕!”
“别怕,梦都是假的,过来,娘抱着你睡。”
秦石头暗自偷笑,连忙跨过姐姐爬过去,拼命挤进两人中间。
秦春富枕着手臂仰头看屋顶,反复呼吸,还是没忍住,给儿子翻个身就来一巴掌,“臭小子!整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