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晴将被墨水染脏的巾子放到一边,一手支着下颚,一边看钟秀写字。间或扫一眼课室里众学生的表现。
课室很是安静,除了呼吸声,笔尖扫过纸张的刷刷声,就只有她们翻动书页的声音了。
周继莺一边写字,一边偷觑上首两人的动向。她的直觉很准,虽然先生没有表现出来,可先生就是偏爱钟秀!
她写完最后一笔,捧着一沓临好字的纸,就往容晴所在的书案那儿跑去。
“先生,”她亲亲热热地挨了过来,柔软的身体靠在容晴左边,绕过了钟秀所在的那一侧。“这是莺儿刚写好的。”
“嗯。”容晴见此,撑起身子接了过来,很快就一页页翻看了过去。
看完后,她道,“不错,莺儿去玩吧。”
虽然周继莺任性肆意,可是在完成课业上并无可指摘之处。容晴本也不欲多答理她,因此能将她哄出去玩是再好不过了。
“不嘛。”她笑着说,“我想和阿秀妹妹一起出去玩,我等阿秀妹妹一起。”
周继莺探头看了一眼钟秀的进度,嘴上继续说道,“阿秀妹妹写得好慢呀,不过莺儿等久一些也没关系。”
“莺儿,该用午膳了。”一个年龄大些的女孩子走过来劝周继莺。同为周家的小姐,在这一辈中排名第二。
“二姐姐你自去吧。”周继莺笑嘻嘻地对着钟秀说,“我要等阿秀妹妹。”
“你啊,要麻烦先生了。”她见劝不动周继莺,只好对着容晴福了一礼,带着身后提着书箱的伴读婢女离开了。
容晴是懒得答理周继莺心中的弯弯绕绕,可钟秀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早慧又能早慧到哪里去,在周继莺略带恶意的注视下,手腕微抖,本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更是一塌糊涂。
周继莺看了不无得意。
更是惊呼,“哎呀,阿秀妹妹这个字错了错了!”并将自己临摹此字的那张纸放到了钟秀面前,“你看看,这一笔不是这样写的。”
周继莺的字虽然笔画稚嫩笨拙,可是胜在规矩严整。这没什么特别,好歹是容晴教过大半年的学生。可是,这张纸就正正好放在钟秀所写的上头,对比明显。
钟秀的唇抿得更紧,跪坐的身子僵硬无比。周继莺话里行间的轻视嘲笑之意,在场的哪个听不出来?
容晴此时心底已然生怒,只是面上不显,眼神较平常更幽深一些。
她轻叹,“这一笔,确实不是如此。”
竟是附和了周继莺的话。
还没等周继莺高兴,却见先生俯身环住了钟秀瘦小的身子,修长柔软的手更是包裹住了钟秀的小手。
容晴轻声在钟秀耳边道,“这一笔是连笔,你用力的方向和顺序错了,所以仿不像。”
说着,直接握着钟秀的手带她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
“会写了吗?”
“不、不记得了。”钟秀怯懦地说。小声到几不可闻的程度。
可容晴却听得清楚,于是道,“那再来一遍,我慢一些。”
她很有耐心,一边写一边给钟秀细细讲解每一笔的走势。虽说这些字钟秀一个都不认识,但这不要紧,认字可以慢慢来,但练字要宜早。
周继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自己是个白日里也要燃着的,不长眼的烛台。
“先生,莺儿也要先生这样教我写字。”周继莺不死心,凑过去蹭了蹭容晴。
容晴这时正好写完,松开了手,侧头看向周继莺。
那眼神很平静,可这平静却让周继莺打心底害怕起来……
这样的先生,太过渗人。
“学堂的规矩,莺儿小姐应当清楚才是。教授学问的地方不是玩闹之所。若小姐想等,便安静一些。钟姑娘还有两刻钟才能写完,若是小姐你不想等,自可去用膳。”
容晴说完,便不再理会周继莺,只是督促着钟秀将这书帖临完。
周继莺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哽咽了一声,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鹅黄的裙摆在跑动间荡出花瓣一样的弧度。
“先生。”钟秀见周继莺跑了出去,很是惶惑地看向容晴。“莺儿小姐可是生我的气?”
钟秀不可能不担忧。钟老头把她送进这里,抱得就是靠她巴结周家小姐的心思。所以周继莺再怎么欺负她,她也不会去反抗。
甚至,周继莺欺负她,相当于是注意到了她,钟秀还为此松了口气。
“无妨。”容晴摇了摇头,“你不要想太多。你只需想着学习便是。其他杂事,先生会来处理。”
“是。”钟秀小小地应声,接着在纸上临写下去。
而容晴倚在钟秀身边,回想到的,却是现实中钟秀曾经跟她讲过的,关于钟秀幼时在周家私塾念书的事。
“在学堂里学了三日,其后则是在窗外旁听三四个月。”
“阿秀曾说会这样是因为跟周家小姐起了口角。这个周家小姐……”容晴想,“是周继莺的可能性极大!”
“今日,是第二日。周继莺要发难的话,恐怕就是在明日。”
可是,就算容晴推测出来了又如何呢?
“这一重幻境对我的限制极大。我如今身陷周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