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葛洪开着他从别人手里买的一辆二手昌河,带着两个孩子,接上张薇,向清水湖畔的一处沙滩驶去。
这处沙滩夏天人多,到了冬天的夜晚,几乎没有一个人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更不会有人想到来这里欢度新年。
湖水那么冰冷,湖畔的风那么冷嗖,过年是图热闹的,谁来这里受孤独的洋罪?
葛洪有点感怀。
如果他的生活轨迹不被改变,如果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此刻的他说不定也把孩子往李卿那里一放,和哥们吆五喝六着喝上了。
男人嘛,谁大过年的不使劲醉上几场?
一切都在李卿出走后,变了模样。
葛洪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带着两个孩子又当爹来又当妈,正如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未来,他以后的人生到底会过成什么样。
因为没想过,所以当生活突然脱轨时,他差点失常。
但他咬牙挺了过来,谁都不为,只为他是个男人。
男人不哭,不倒,不死,不萎,他暗暗告诫自己。
靠着这顽强的信念给自己一天天续命,终于活了下来。
“老张,你快看!”
张薇突然仰脸惊叫道。
顺着张薇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尾细细的月牙勾挂在深蓝的天幕上。
月淡星明。
无数璀璨的星辰泊满深幽的夜空,如锦如缎,如梦如幻。
大年初一的夜晚,能看见这样星月交织的夜空,葛洪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
原来,还有星空等着我。
葛洪差点落泪。
然后,在两个孩子和张薇的期待中,葛洪开始点燃烟花。
砰,一束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下如花绽放。
葛程程和葛宇轩尖叫着仰脸伸手去接。
多么天真烂漫的孩子啊!
他们以为,绽放的烟花会变成童话里的星星,落到他们身上,砸到他们手软。
“爸爸快放爸爸快放星星拐弯跑走了!”
“二叔快放,轩轩要摘一颗星星送给二叔。”
“老葛快放,我也要接一颗星星回家装瓶里供着。”
好吧,那就让更吹落,星如雨吧!
葛洪一个接一个不停歇燃放起来。
砰,嗖,啪,轰,无数璀璨的烟花在葛洪的熟练操作中点燃,升空,炸裂,落下。
“爸爸,我接到星星了!”
“二叔,我也接到星星了。”
“老葛,我接了很多颗,回去分你一颗——”
也许是葛洪皮开肉绽中依然不屈服的生活热情,也许是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叫声,也许只是也许,张薇哽咽道。
看着三个人都如此幸福开心,这一刻,葛洪笑了。
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如果你做的事能让人灿烂如花,发出朗朗笑声,叫人快乐得想飞,就是值得!
今晚,葛洪用几十束烟花,一处深邃静谧的环境,给两个孩子一个大人打造出一个盛世华年之夜,他们笑得如此奔放开怀,笑得如此幸福乐天,他们让葛洪大大感觉到了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并非只是苟且偷生,还有快乐别人,幸福自己!
葛洪燃放完最后一束烟花时,葛宇轩像个小蚕蛹似的俯在软软的沙滩上睡着了。
他的两只小手呈捧状护在胸前。
那里面,盛放着他接到的无数星星。
葛洪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让女儿扯着他的衣角,张薇断后,往回城的路上走去。
大年初一的夜,孩子们在兴奋中甜甜睡去。
葛洪无论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无法迅速入睡。
伤口愈合的路,他才捱过了两天,鲜血还没有停止淋漓,绽开的皮肉也还没来得及复原。
白天有孩子在身边,还不觉得有多痛;晚上剩下自己,痛就开始如海水漫延进四肢百骸,幻化成无数蛊虫,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葛洪在床上不停地翻着身,床又吱吱嘎嘎响了,却再也不是那销魂香艳的响声。
明天是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的日子,他这可好,变成了女婿一个人的锵锵三人行。
终于,在无数分钟的煎熬后,葛洪在头痛的炸裂中昏睡过去。
一座美丽的海岛城市的海景房。
安沐晨环拥着李卿,轻轻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沐晨,你会永远这样爱我吗?”
李卿把头靠在矜贵的安总肩上,双眼充满梦幻。
“会的!永远会的!”
可怜的人,总相信只要山盟海誓,就会海枯石烂,永恒不变。
坐地日行八万里。
你连自己都掌控不住在动荡,却还天真的指望别人的几句话就成金刚做成的拴马桩,扎得稳稳的,几生几世不动摇。
李卿并非不懂这些道理,但她已经走火入魔,宁可坐宝马车上哭也不坐自行车上笑了。
后半夜,安沐晨睡去后,李卿突然很想念女儿,甚至是葛洪。
安沐晨的性格有点古怪,李卿已经跟了他双宿双飞两天两夜了,昨晚才真正要了她。
还